【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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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一名万圣阁的门人走到那钢索一旁,伸手拉扯,漆黑的细索如同一条长龙般悬在半空中缓慢晃荡,关节处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几架滑车也互相撞击,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那门人回来禀报道:“老阁主,这机关十分牢固。”

 

朱文圭捋了捋长须,两眼微眯,再次细细打量那山洞。只见洞口约莫两丈见方,漆黑幽深,丝毫瞧不见内里有何布置。海风沿着峡谷一路吹拂,正巧掠过洞前尖锐的山石,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啸,空荡而尖锐,如同野兽深夜里的嘶吼,又如同传说中的恶鬼现身。

 

原随云道:“……老阁主,搭乘那几架滑车,便可以进去了。”听朱文圭静默不答,知他心中仍旧满怀疑虑,又耐心说明:“岩洞之中不见天日,漆黑一片,只能依靠声音辨识方向。我失明多年,早已习惯,自然不碍着什么,但在场诸位恐怕会觉得诸多不便。虽然如此,但还请万勿点燃火烛。”

 

朱文圭道:“哦?为何?”

 

原随云道:“这岩洞里生着一种极厉害的毒蛾,蛾类性喜光亮,见火必扑,虽然那毒未必无药可解,却也麻烦得紧。我想老阁主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平白损失人手罢?”

 

朱文圭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原公子,哄人也该有个限度。你莫不是忘了,老夫年轻时人称‘毒皇’,对于天下毒虫毒草虽不能说无所不知,但也所识甚广。海边岩洞阴冷潮湿,本不适合昆虫生存。原公子所说的毒蛾既不惧水也不怕冷,性喜光亮却栖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这般奇怪的毒物,老夫可从未听说过。”

 

谎言瞬间被揭破,原随云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老阁主既然不信,在下也没有法子。只是诸位若坚持要携带火种进洞,在下便只好守在此处,不予奉陪了。”

 

朱文圭未及答话,他身后一名杀手为了讨好主子,插言威胁道:“姓原的,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有你做主的份儿?你如今是愿意走得走,不愿意走也得走。你若不肯领路,不怕老阁主一刀砍了你脑袋?”

 

原随云微笑道:“这位壮士息怒。砍我脑袋自然是怕的,可是我没了功夫,倘若跟着你们进去,那些蛾子扑上来,照样是个死。我以往曾拿活人做过试验,那些中毒之人,往往手舞足蹈,尖哭号泣,模样瞧着痛苦万分。思来想去,被刀砍了脑袋似乎比身中剧毒要好受一些,至少痛快干脆,你说是不是?”

 

那杀手被顶得立时噤声。看原随云这般笃定,朱文圭一时也拿不准深浅,倒真怕他不肯乖乖指路,便指挥下属道:“既如此,把火折子都好好收起来。咱们便按照原公子所说,摸黑去探一探。”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摸出一物,乃是一条精钢铸成的镣铐,咔锵一声锁在了原随云的左臂上,另一头则握在他自己手里。如此一来,原随云在黑暗中有什么动静,他随时都能感知到,要耍花样却是万难的了。

 

原随云未及防备,蓦然被摆了一道,这般被牵着链子走的姿态颇令他觉得羞辱,不由神色微微一变。

 

朱文圭笑道:“原公子莫恼,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实在原公子太过聪敏机变,老夫年纪大了,脑子实在跟不上年轻人了,只好出此下策,让自己能放心些,万无他意。”

 

原随云轻叹口气,很快又恢复先前的平静模样,道:“既然老阁主如此说,那在下再计较便是小肚鸡肠了。——诸位,还请速速登上滑车罢。”

 

一架架滑车沿着钢索,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黑暗。

 

洞内阴冷沁凉,宛若一头扎入了水中。万圣阁内有资格跟随朱文圭到达此处者,都不知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争斗与厮杀,一个个把神经锤锻得坚韧无比。可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罩顶而下,不知名的压力扑面而来,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心脏逐渐下沉,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艰难。

 

人类实在是太依赖光明的生物。一旦失去,便如同没了头的苍蝇,只能惊慌失措,横冲直撞,人家一巴掌拍来,说不定还傻乎乎地朝死路上闯。

 

朱文圭押着原随云站在最前一架滑车之中,与他们同乘的是方思明还有另一位下属。方思明虽然在蝙蝠岛上住过很久,却从未被原随云带来此处,因此紧张程度并不亚于他人。可他一面拼命调整心境,一面忍不住思索一路行来的点点蛛丝马迹。——譬如现在与他们同车之人,他身为少阁主,以前居然未曾见过。甚至于朱文圭把万圣阁几个排得上号的高层——比如七鬼和林清辉——俱都留在了海岸上,贴身带来寻宝的这支小队伍,也几乎是全然陌生,未曾在阁中出现过的。

 

这批人究竟是义父何时培养出来的?是否此次寻宝之事,连万圣阁的人也不能信任?除此之外,义父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方思明胡思乱想着,也没注意他们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峡湾中澎湃激荡的浪涛声渐渐消逝而去,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偶尔可以听到头顶有轻微的风声,像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来回拍动,大约是栖息于此地的蝙蝠,抑或是原随云所说的那种毒蛾。忽然“哐当”一声,滑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原随云的声音响起:“到了。”

 

方思明跳出滑车,立刻踩到了平地上。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环境,几乎本能地朝原随云发声处摸索,很快碰到一截光滑衣袖,摸出是自己曾经跑了好几家绸缎店亲自挑的料子,立刻紧紧抓在手中,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

 

原随云立刻感觉到了,发出一声莫名轻笑。方思明顿时脸上一顿烧,刚想放开手,却感觉对方伸袖过来,反倒挽住了他的胳膊。

 

四周漆黑一片,他们的动作又悄无声息,自然谁都瞧不见。方思明想到此处,索性放大了胆子,干干脆脆地贴在原随云身边,低声道:“……怎么走?”

 

原随云道:“此处是一条长廊,还处于蝙蝠洞窟的外围,我存放财物的宝库则建在最深处。这地方原先是一处天然洞窟,后来我请工匠修凿改造了一番,如今上下一共三层,每层结构各有不同,有些地方还设了机关陷阱。生人误入此处,能活着回去恐怕是凤毛麟角。因此……”他说到此处,略微提高了声音,是给朱文圭和其他人听的,“诸位到了此处,请紧紧跟随在下,每一步都需小心,万勿行差踏错。倘若一个不注意触发了机关,就连在下都无法相救。”

 

这话说出来,虽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在有意恐吓,却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就连朱文圭都不例外。但他一张口,声音中却听不出丝毫波动:“老夫省得,还请原公子即刻带路罢。不过额外奉劝一句,如今你的性命随时握在老夫手里,切莫动什么歪脑筋,做些不必要的手脚。”说罢,还特意扯了扯那镣铐,激起当啷一阵脆响。

 

原随云又笑了一声,牵着镣铐往前走去。

 

众人凭借脚步声,一个牵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

 

这一走,竟然走了很久。洞窟内的道路异常复杂,时而上,时而下,时而笔直平坦,时而又仿佛连续拐了十七八个弯。有时候为了绕过路上的机关,必须得按照特殊的步法前进。每踏下去一脚都有讲究,只叫人迈得战战兢兢,生怕一脚踩歪了就被地底伸出的尖刺戳个对穿,又或者被墙角射出的毒箭见血封喉。

 

中间甚至还有一大段摆在面前的开阔大路不能走,非得跳上悬在头顶的绳索越过去,否则上头就会淋下极烈性的毒汁,能烧穿人的头盖骨。原随云没了功力,连跳都跳不上去,方思明便将他拦腰一扛,搁在了肩上,转而一个旋身,率先踏上了那绳索。

 

绳索极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走在上面极不好掌握平衡,偏偏四周还漆黑一片,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慢慢地踩。当后面的人跟着跃上时,无论如何小心,绳索总会跟着晃荡,如此一来,前后的人相互影响,行进便更加困难。

 

越往前走,方思明越加紧张。而原随云却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被方思明扛上肩时甚至还笑出了声,道:“思明怎么用这样的姿势,难道将我当作了个米袋子不成?”

 

方思明不顾上接他的玩笑,只低声询问:“究竟还有多远?”

 

原随云道:“快到了,这里已经是最后的机关了。”

 

方思明扶着他背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约莫捏到了肉,原随云“哎哟”一声,可怜兮兮道:“思明,疼。”

 

方思明不知为何,蓦然暴躁起来,恼道:“疼死你活该!”

 

原随云依旧是那副无辜而可怜的语气:“我又怎么了?你义父要我把钱财都交出来,你甚至因此而对我动刑。我乖乖地准备交,究竟哪里做得不对?对思明而言,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话不知是真心实意的疑惑,还是故作无知的讽刺,方思明被问得脑子里嗡了一下。但朱文圭还在他们二人身后,虽不出声,却一直在仔细注意着他们的动静。方思明自然问不出“都这时候了,你究竟有没有法子逃走”,更不会澄清自己从未想过帮着义父谋算他的钱财,只好重重吸口气,闷头不语。

 

原随云却不肯放过,兀自趴在他肩上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如今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把思明从明月山庄劫出来,就不该多废话,应该直接一刀杀了的。省得后来牵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不注意,连自己的心都丢了,整日里神思不属,牵肠挂肚,还赔上了十几年的积蓄。蝙蝠岛攒下来的雪花银子,奇珍异宝,可没一笔是轻松得来的,中间不知道花费了我多少心血。没想到有朝一日,就这么白白地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虽然在抱怨,但方思明听在耳中,不知为何,脸上竟一阵滚烫,心道:你对我牵肠挂肚么?

 

但他转念之间,又觉得此刻原随云专门挑这些话来说,莫名有些奇怪,仿佛生怕在场之人不知道他俩有所过往似的。

 

果然朱文圭听出了问题,桀桀冷笑,道:“原公子,到如今这个境况,再想起来跟思明旧情重谈,恐怕来不及了。当然,老夫观察了这些日子,觉得思明对你大约也是真怀着些情谊的,但这碍不着什么——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性子软,谁对他好一些,他便总会想方设法地回报。可是无论任何人、任何事,但凡与我的计划有半点冲突,思明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除去。即便对方是再重要的恩人,再好的朋友,他也从未犹豫过。算到现在,死在思明手上的‘朋友’也不算少了,是不是,思明?”

 

他的语气异常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方思明想起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腥,却不禁背上一寒。但他反应极快,一丝一毫的不快都未显露,只恭恭顺顺低头道:“义父说的是。”

 

原随云却颇不以为然,啧啧两声,连连摇头道:“老阁主太相信自己了,须知人心思变。思明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垂髫幼童,年纪长了,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老阁主总该找机会放开手才好——”

 

他正说着,方思明已走到了绳索尽头,见前方无路可走,便一个回旋落在地上,将原随云放在一旁。

 

原随云道:“思明,你去摸摸,前面有一座铁门。那铁门的门扇上刻着好些复杂的花样,四周都是罂粟花,而最中间的那一块,却是空的。”

 

方思明按他所说上前摸索,发觉果然如此,四周花团锦簇,长长的枝叶相互缠绕,延伸到最中心,却陡然凹下去一块。又仔细探了探,补充道:“中间那块空缺……似乎是个蝙蝠的形状。”

 

原随云道:“你来我这里,我怀中有一块蝙蝠形状的玄铁令牌,你拿出来,将它嵌进那空缺里。然后,摸到坎、兑、震三个方位,那里各雕着三朵并排的罂粟,花心处镶着宝石。宝石是可以活动的,你按照卦位,将相应的宝石按进门里去。”

 

方思明依言而为,当最后一块宝石按下去后,忽听辄辄声响,那扇铁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他们在黑暗中呆得久了,乍一见着光亮,竟有些不适应。只是那光亮并不刺眼,幽柔阴晦,隐约泛着些绿,星星点点地闪烁在天花板上,墙壁上,还有几根粗壮的石柱上。

 

而借着那些光亮,他们也渐渐看清,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石室,地上整整齐齐堆砌着许多木箱,将石室挤得满满当当。其中几个木箱的盖子还敞开着,内里反射出金银珠玉特有的辉光。而四周墙壁上的那些星星点点,则是镶嵌了许许多多的夜明珠,莫说木箱里的财宝,就是单把这些夜明珠挖出来拿去卖掉,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原随云率先走进石室,站在那些木箱子前,朝众人施过一礼,温声道:“老阁主,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单把金银折算在一起,统共有一亿三千万两,至于其余珠玉珍宝,则难以计数。”

 

朱文圭沉默地走上前,朝四周打量一番,又对几名下属点头示意。那几人飞快地在石室内四处游走,随机地挑出木箱子打开查看,有些里面整整齐齐排布着金锭银锭,有些里面杂七杂八地塞着珍珠玉石,也有些里面是一卷一卷的书法字画。

 

朱文圭道:“原公子,光有钱财可不行。你蝙蝠岛这些年来从武林中打探出的秘密呢?那可比钱财有用得多。”

 

原随云指了指角落里一排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小册子,道:“……都在那里,老阁主若不放心,可以随便翻看。”

 

见他如此顺从,朱文圭反倒愈发不确定起来,皱眉道:“原公子,老夫倒不明白了。你为人如此聪明,难道当真以为将这些积蓄送出来,老夫会饶你性命不成?”

 

原随云沉默半晌,夜明珠幽暗阴晦的辉光只能隐约照见他苍白的半张侧脸,但仍旧能使人看清,那唇角微微上翘,勾着一抹满不在乎的笑意。

 

原随云道:“……老阁主不会么?”

 

朱文圭仿佛真被逗笑了:“你说我会不会?”他的声音随即转冷,“思明,给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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