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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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方思明向来对朱文圭的命令奉若圣旨，刚回到万圣阁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当即按照记忆，执笔将藏宝图描绘出来。
随着笔尖游动，墨色的山川与河流一点一点在纸上显现。
朱文圭捧起薄薄的纸页，眯起眼睛审视半晌，慢慢道：“此地……是在西域？”
方思明点头，恭恭敬敬道：“是。孩儿已经仔细查过，那藏宝之地位于关外大漠，终日风沙漫天，人迹罕至，唯有往来西域漠北的商旅才会偶尔经过。”
朱文圭又沉吟了许久，道：“……这地方倒是有些麻烦，但无论如何，吴王七星阵值得一探。”他转过头，见方思明神色不豫，欲言又止，又问道，“思明我儿，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
方思明知道既然朱文圭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劝道：“义父，我总觉得这藏宝图或有不妥。”他将自己在云巅之巅的阙楼里偶然看到该图的经过简略讲了一遍，又道：“这图……得来的实在太容易。请义父三思……”
朱文圭道：“思明的怀疑自有道理，然而明知凶险，这藏宝之地我们仍必须得探上一探。如今大半个江湖的人都对宝藏虎视眈眈，万圣阁立于风口浪尖之上，虽然阁里高手甚多，但来我处浑水摸鱼的宵小鼠辈杀之不绝，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若不甘冒风险，迎难而上，最后则必定会导致舟倾人覆，葬身于风浪之间。”他说到此处，忽地冷冷一笑，“那蝙蝠公子倒也算是个厉害的对手，他行此一步，定然料到了我虽然知道有异，却受那宝藏吸引，不得不前往一探。”
方思明道：“若义父此行能得到秘宝，自然什么都好。但假如从不存在什么七星秘宝，一切只不过是江湖人以讹传讹呢？”
朱文圭道：“思明亲眼见过那藏宝图的原本。以你的眼光看，那图像伪造的么？”
方思明幼时，朱文圭曾请过老师来教授他各类才艺，亦包含这辨识古董的本事，因此他的眼光是极准的。方思明细思一番，慢慢摇了摇头：“依照纸张墨迹来判断，应是陈年旧物，绝非新近所制。”
朱文圭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传令下去，阁中各部挑选精英，即刻准备随我前往关外。”
方思明立刻道：“思明也与义父一同……”
朱文圭制止他道：“不，你留下。”
方思明一怔。心道莫非义父如今已经不能信任于我了吗？但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又被他自己飞快地驱除了出去。
出乎意料地，朱文圭和颜悦色，甚至伸手在方思明肩上拍了拍：“思明独身在外一年有余，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才平安归来，为父如何忍心让你都不曾好好休息一阵，转而又去那风沙肆虐之地遭罪呢？你留下。”
“可是……”
朱文圭又道：“再者说，你我虽无血缘之亲，你却是我唯一的儿子。我选你为少阁主，即等于将万圣阁交付到了你手上，我不在的时候，自然该由你来主持大局。现在为父年纪长了，精力大不如前，许多事情都需要得力之人帮手，此事若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思明，你是为父唯一值得交托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方思明心下不知是什么感受，仿佛暖乎乎的，但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楚。上一次义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那时候自己有他的肩膀高么？
感动归感动，方思明仍本能地思考着此举的利害与得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不知虚实的情况下潜进大漠也实在太冒失了点。朱文圭早年还一无所有的时候，着实是个亡命之徒，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几乎是用性命去赌，才一点一点地积累资本将万圣阁建立起来。可后来随着万圣阁渐成规模，很多事情都被交给手下人去做，他已经很少像这样亲自出动了。
方思明想了小半天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他万分担忧，心中知道自己的义父绝非空有勇武毫无智慧的莽夫，他既然看出危险，却仍旧执意前往，与其说是因为实在对那吴王七星阵秘宝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因为得知原随云身份后，生出几分好胜之心，有与昔年明月山庄的遗孤一争胜负的心思。
而另一方面，当初原随云设计故意让方思明看到藏宝图，又在江湖上四处宣扬此事，恐怕不仅仅是要借江湖之力倾轧万圣阁这么简单。以那人的城府心计，计划做出来往往一环扣一环，引得对手不知不觉就入其彀中。到最后恍然大悟时，早已如同被关进囚笼中的野兽，再无翻盘之机。
至于最终的胜利会落在谁的手上，方思明实在判断不出。但他知道，无论是原随云赢还是朱文圭赢，自己都不会感到一丁点的开心。
沉默良久，方思明最终只能艰难地道：“思明遵命。既然义父心意已决，那谨祝义父马到成功，平安归来。”
***
朱文圭走得很快。万圣阁里的人训练有素，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将随同的队伍清点完毕，路上的物什也准备齐全了。
方思明坐在书房之中，面对着各地分舵传上来的文书和信件，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作为“少阁主”的感觉。以往各种绝大多数事务虽然他都要经手和参与，但往往都要上报给朱文圭，最终由他定夺。因此方思明顶着少主的名头多年，手里的权柄却着实不能与之相匹配。这也是林清辉虽然名义上比他低一级，算是他的属下，却敢于一天到晚与他叫板的原因。
而这一次朱文圭临走之前已经吩咐，阁内所有事务无论大小，统一交由方思明处理。这俨然是真正要将万圣阁继承人的位置给确定下来了。阁里的人不由背地里议论纷纷，一年多来少主人独身在外音信全无，这是从来没发生的情况，有人甚至猜测他是被人偷偷杀死在哪个荒郊野岭了。后来等他回来了，看气色仿佛比之前还要丰润不少，又有人猜测，既然人活得好好的，却不往回递消息，老阁主定要大发雷霆。谁知道朱文圭非但没发火，反倒温言有加，甚至还交给他这么大的权柄，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方思明管不着那些，既然义父信任于他，他自然不能让义父失望，只一心把精力放在阁里事务上，每天忙得四脚朝天。他原本还计划着回到万圣阁后，要暗地里探探蝙蝠岛或者无争山庄的动向，这一下也顾不上了。只根据各地分舵传回来的江湖消息推测，自从自己离开后，原随云似乎并没什么大的改变。依旧每隔一段日子，蝙蝠岛便会召集各路武林名宿、豪门富绅，举行一场拍卖会。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日，万圣阁主朱文圭死于西域金鹏古国遗址的一座地宫里的消息传遍整个江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思明刚刚处理完发生在玲珑坊的一宗纠纷。坊中的一个姑娘得罪了个官宦人家的纨绔，那纨绔非要将姑娘赎出去，还放了话说等把人领到家里定要将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姑娘貌美温柔，在坊里人缘又好。鸨儿怜惜她，原本不想答应，奈何纨绔给的赎金早就超过了当初议定的价格，而且对方家里在京城确有几分势力。江湖人轻易不敢招惹官府，鸨儿拿不定主意，因此拿事情来请示方思明。恰巧方思明当时正在玲珑坊办事，一时心血来潮，便顺手约请那纨绔，打算亲自谈一谈。
哪知到了时间，却没在约定的地点看到人。很快手下们送来消息，说人是来不了了。就在半日之前的早朝上，这纨绔的父亲被人检举贪污了大把银子，圣上震怒，当堂就摘了他的乌纱帽，家里也被抄得一塌糊涂。
方思明原本被各种杂事缠身许久，好不容易找着个可以动手活动筋骨的机会，结果一场风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平息，颇有些遗憾。待他带着人手回到阁里，迎面就被朱文圭的死讯打击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一定听错了，如果不是听错了那就是传来的消息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你说什么？什么叫老阁主……老阁主不在了？”
禀报的人半跪在地上，语气艰难而慎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回少阁主，老阁主深入那地宫之中，不慎踩踏到机关，已然……已然亡故。”他停了停，又补充道，“一起前去的弟兄们都没有回来！”
方思明身子一软，险些也跪倒在地：“怎么……怎么可能……”他脑袋里空空一片，一时间什么想法也浮不起来。父亲是越不过去的高山大海，是构成他生命的整个世界……如今山崩了，海枯了，他的世界也不复存在……
“少阁主！少阁主你没事吧！”周围的人见方思明摇摇欲坠，脸色也惨白得吓人，连忙上前搀扶。方思明猛然一把推开他们，扬声道：“备马！我现在就去找义父！！”
前来送消息的人见状，连忙又大声道：“少阁主！您冷静点！老阁主还有命令！”
方思明一怔，只听那人道：“老阁主临下地宫前曾嘱咐过，要我们传达给少阁主知晓，说如今江湖不平，万圣阁正是众矢之的。倘若他此行出了什么意外，请少阁主收束手下，坐镇总舵，一切以大局为重，万不可贸然行事！否则一旦阁里人心散了，其结果定然无可挽回！因此请少阁主待局面稳定下来，再行援助也不迟。”
这话听起来十分奇怪，寻常人但凡出了意外，定然会立刻找他人来救。可朱文圭这意思，却似乎是让方思明留在金陵守好万圣阁，不要去寻他。
方思明蹙眉，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除此之外呢？义父还有其他指示没有？”
那人道：“没有了。”
方才打击过大，方思明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抬手挥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最近风声紧，我把车门都封死了，等风波过去再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