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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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随云……”

 

青年男子清亮的嗓音因为沾染了情欲而变得微哑,酥酥软软,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让人觉得心底深处被什么给轻轻挠了一下。

 

眼前还是熟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空寂而扭曲,仿佛随时随地要将人吞噬。他早已不再像幼时那般惧怕黑暗,他与那黑暗融为一体,他便是那黑暗——但生而为人,总是本能在追求光明的。回荡耳边的轻柔呼唤,让他仿佛一下子落在了实地,恍惚间伸出手去,他蓦然看到,自己苍白的手掌之间,抓握住的是一抹淡色的月光。

 

“公子?公子?”

 

原随云一怔,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在主持正事时走神了。丁枫站在一旁,正引他检视新从江南收购的丝绸茶叶的样品,如若可行,接下来便可打着无争山庄的名义,沿丝绸古道把商路拓展至西域。

 

原随云低下头,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一摞摞卷起的布料,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这织金缎手感柔滑,品质很好,如若用作衣料穿在身上,想必十分舒适。”

 

丁枫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公子能看得上眼,那就肯定是好东西。我已与各家牙行谈过,这等品质的好料子,每月能供应我们三百五十匹。若借此次机会,把咱们的人手布置到西域去,公子日后行事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原随云笑道:“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手指忽在其中一匹丝缎上停了停,“这块料子手感最好,留下罢……对了,方少阁主近些日子并未添置过衣裳,你待会儿让人去给他量量尺寸,把这料子给他——”

 

“公子,”丁枫少见地打断了他,“这衣料质地好是好,可方少主大约不会愿意穿的。”

 

原随云惊讶道:“哦?为何?”

 

丁枫咳嗽两声,才微有尴尬地道:“这颜色有些……有些太艳丽了。”

 

原随云道:“是什么颜色的?”

 

丁枫道:“朱红色的,朱红色缀着金花,看起来很像喜服。”

 

“……哦,喜服。”原随云眉头微微蹙起,怔忡了很长一段时间。

 

——朱红色是什么样的来着?

 

他在自己已经模糊的记忆里仔细搜寻着。

 

——朱红色缀金花,又该是如何……啊,想起来了,很鲜艳、很明亮的颜色,若让那人披在身上,定然很美罢。定然……唉,虽然仔仔细细地沿着眉梢眼角摸过,却仍然想象不出他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原随云蓦然沮丧起来,低声道:“的确不大适合。”尽管这样说,手指却仍然恋恋不舍地沿着衣料丝滑的表面轻抚,始终不肯放开。

 

丁枫道:“公子……”

 

原随云忽道:“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把它做成喜服罢。”

 

丁枫讶道:“啊?”

 

原随云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又变得十分高兴:“对,做成喜服,做两套。”

 

丁枫眨了眨眼,促狭地问道:“是做成一套男子、一套女子,还是……”

 

原随云微微一笑:“明知故问。”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铺满货物的大厅,忽然微一踉跄,一手扶住身旁的桌子。

 

丁枫惊道:“公子?”

 

原随云道:“没关系,我不过是……”话未说完,他已一头栽倒了下去。

 

***

 

方思明用过早膳,正找了梳子打算给小白狗梳毛,忽听院子外一阵嘈杂,紧接着原随云便被丁枫带着人架进来,一路送到了卧房。

 

方思明吓了一跳,觉得那架势仿佛十分严重,连忙跟上去瞧。到了里屋,只见原随云已被安顿在了床上,正昏迷不醒。丁枫驱散周围的下人,这才朝方思明恭恭敬敬地行礼:“……少阁主。”

 

方思明点点头,走到床边,看到原随云双目紧阖,面色惨白发青,向来强势的人此刻却显出从未有过的脆弱,衣领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被折断似的。

 

方思明问丁枫道:“他怎么了?”

 

丁枫看看原随云,又看了看他,斟酌着字句道:“公子大约是累着了,少阁主别担心。”

 

方思明闻言轻哼一声:“我怎么会担心他。”微微一顿,又问,“叫大夫了么?”

 

丁枫道:“烦请少阁主看顾公子一会儿,我这就去叫。”

 

等丁枫出去,方思明在床边坐下,更加仔细地打量原随云,过了一小会儿,又执起他的手腕,去探脉息。只觉得指下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忽止忽作,难以寻到规律。

 

这已是十分危重的脉象。若不是原随云内力深厚,旁人如他这般,怕早就到了弥留之刻。方思明沉思半晌,忽地起身自桌上果盘里寻出一柄小刀,又回到了床边。他用力捏着刀柄,盯着原随云平静如同陷入永眠的面庞,心中挣扎万端。

 

正在刀尖马上要刺下去的瞬间,门又被推开,丁枫领着老大夫走进来,抬首看到方思明手中的刀,不由吓了一跳:“少阁主?!”

 

方思明若无其事地放下,道:“没事,我方才瞧见这盘子里的林禽果很新鲜,正想削个来尝尝。”

 

丁枫立刻点头,仿佛丝毫没注意到方思明手里只有刀,根本没有什么林禽果:“哦,少阁主快放着,我来。”

 

大夫上前去给原随云看诊,丁枫则从盘子里挑出最大最红的一颗果子,从方思明手里接过刀,认认真真地削掉皮,又递回给他。

 

想来原随云以前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情况,那老大夫已有经验,并不如何惊慌。过不多时,他诊疗完毕,开了几副药,嘱咐等原随云醒来让他喝了,便告辞离去。

 

丁枫点头送走大夫,两只眼睛绕着方思明上下打量了一圈,又回到屋里坐下,看起来是打算一直守着,再也不走了。

 

方思明啃着果子,知道他这是怕自己会趁机对原随云下手,暗地里叹口气,道:“你也别太累,我到旁边的屋子里去睡一会儿。”

 

丁枫连忙道:“应该的,现在公子倒了,顾不上少阁主,少阁主更应该自己照顾好自己。”

 

方思明颔首,便要跨出门,最后却又微微一顿,问道:“他……他何时能醒?”

 

丁枫低头看了看原随云,眉尖紧锁,语气里终于泄露出一丝担忧:“说不准。短则半日,长则三五日……但最后终归是会醒过来的。”

 

方思明再不发一言,走了出去。紧邻着主屋旁边,有好几间空着的客房。方思明随意挑了一间进去,在软榻上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期间他做了许多纷乱的梦,纷繁的影像从眼前不断闪过,可他一个也记不住。朦朦胧胧间,外面又再度嘈杂起来,中间也间或响起了原随云的声音。

 

……随云,他醒了?

 

方思明猛然睁开眼睛,掀开被子,起身出门去看。果然原随云站在院中,正与手下几位管事低声嘱咐着什么。他听见动静,立刻回过身,朝方思明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思明,睡醒了?”

 

方思明蹙眉,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他不等原随云回答,直接一把抓住他手腕,伸指探脉。

 

原随云毫不介意地任由他扣着自己脉门,将那几名管事打发走,这才安详地道:“你放心,要做的事情没做完,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方思明摸到指下脉搏平稳而强健,心下莫名地微微一松,口中却道:“少自作多情,我可巴不得你死了干净。”

 

原随云微笑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我该说:让你失望了,我还要缠着你,才不会轻易就死。”

 

方思明面上一红,松开原随云,微微退了一步:“……胡说八道。”

 

原随云正要再逗他几句,忽听方思明深吸一口气,等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异常慎重:“原随云,你头疼的毛病,是不是因为‘子不语’遗毒未清?”

 

周围仿佛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原随云挂在唇角的笑意瞬间消失,转而换作了面无表情。方思明忽然想起了冬日欲雪时堆积在天空中的云,阴冷而压抑,一层一层压迫在人的头顶,随时随地都能凝冻成寒彻骨髓的冰。

 

原随云道:“……你果然看出来了,不愧是朱文圭的好儿子。”

 

方思明不去理他话中的讽刺,急切道:“随云,你镇日里殚心竭虑、耗费心神,会加快毒素蔓延的。那毒当真十分厉害,现在还只是沉积在眼睛里,若再蔓延,便会侵入脑中。现在你功力深厚,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再这样下去——”

 

原随云打断他,淡淡道:“那依你说,我该如何才是?”

 

方思明踌躇一番,终于道:“我知道你谋划已久,一直想要向义父报仇。可……可是……”

 

原随云轻笑一声,道:“你要我放弃?”

 

方思明被他一堵,再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插口其中,不但毫无说服力,反倒显得特别可笑。换做他是原随云,恐怕也不会听信仇人之子的劝说。

 

沉默半晌,原随云收起了那副冰冷神情,转而温言道:“思明,我与你义父之间的仇怨,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就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方思明道:“可是……”

 

原随云抬起手,指尖沿着他银亮的长发轻轻抚摸,道:“听话,回去休息。晚上我让厨子多做些你喜欢的菜色,好好吃些东西。”说罢他不再等方思明答话,转身退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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