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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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这些生死之语，说在原随云口中如同玩笑话一般轻松。他嘴角始终愉悦地上翘，动作轻柔地将方思明重新安顿在床上，还体贴地往他背后塞软枕。一边塞一边问丁枫道：“少阁主今日的药喝了么？”
话题转得太快，丁枫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答：“还没有，那药费工夫，下人正在煎。”
原随云点点头，又随口查问一般道：“少阁主近些日子的饮食都是如何安排的？
丁枫作为总管，此事正由他负责，闻听是正事，便立刻敛了神色，仔细汇报道：“少阁主的餐食都是依照岛上贵客的标准进行的，因为他情况特殊，我特别嘱咐过，让厨子安排些清淡易消化的，海鲜里腥味儿重的都去了——”
他絮絮地说了一半，无意中瞥到方思明，只见那张脸青白得如同抹了层石灰，平日的美艳尽数化作雨打落花般的颓靡，不由惊道：“少阁主，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方思明一直缩在床里静默无言，此刻被他注意到，只摇摇头，却忍不住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哑的痛吟。
原随云立刻回头道：“你怎么了？”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想要摸摸他的情况。
方思明警惕地往后一躲，缩进更里面的角落，低声回答：“没什么，不过有些腹痛罢了。”
“腹痛？”原随云皱了皱眉，“怎么不早说？——丁枫，叫大夫来。”
丁枫“是”了一声，立刻跑出门去。
方思明依旧沉默着，原随云的手伸过来，他无处可避，只得闭上眼睛，任由对方指尖碰触他的小腹，一寸一寸地试探：“哪里痛？”
摸到某一处，方思明忍不住又痛哼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原随云只觉得着手处柔软冰凉，绝不是平常人身上的温度，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按住那周围的几处要穴，开始运功行气。
过不多时，丁枫一脸紧张地带着老大夫赶了过来。方思明腹中已经好受了很多，脸色苍白地斜靠在床上，伸手任由老大夫诊脉。
原随云坐在一旁，从袖中摸出块手巾替他细细擦了擦汗，才问道：“如何？”
老大夫轻舒一口气道：“公子方才定是与旁人怄气了罢？这样可不好。心火上升，气郁血瘀，以至于胞脉阻滞，妊娠腹痛。若是没见血，过一会儿渐渐不痛了也就没事了。但若常常如此，痛久不止，病势日进，说不定会损伤胎元。”他想了想，又对原随云道，“岛主，我待会儿把药方给公子改一改，再添几味活血化瘀的药。但怀胎孕子，药物不过辅助，好好休养才是根本。岛主千万要劝公子平心静气，平日里绝不可激动。”
原随云点点头，完全没有一点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道：“我理会得。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要注意的？”
老大夫极为负责，听他这么问，便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条条列明了跟他讲。老人家说话总有些啰啰嗦嗦、絮絮叨叨，但原随云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微微侧着头，听得很仔细。
这时，门外下人把药煎好了。丁枫捧着托盘，殷勤地凑过来：“公子，药来了。”
原随云一手端起，指尖捏着碗沿，见并不太烫，便端到方思明眼前：“喝掉。”
“……”方思明不说话，只蹙紧了眉头，深仇大恨般盯着漆黑晃荡的药汤看。
原随云轻飘飘道：“……听话，这是为你好。反正你再疼，也疼不到在我身上。”
方思明对他这些风凉话已经生出了抵抗力，并不怎么在乎。但一想到碗中的药是干什么的，仍感到屈辱不已。原随云毫不让步地将药碗端着。不知为何，室内忽然陷入一片安静。方思明终于默默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腥苦的药味充盈着口腔，紧接着眼眶也跟着一酸，他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又在旁人面前落泪，连忙低下头去。
下一刻，嘴巴被强硬地捏开，塞进一颗酸甜的松子糖。
眼前晃过原随云戴着眼罩的脸，他仍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柔声道：“不开心么？”
方思明顿时一口气在心中横冲直撞，憋得胸膛闷痛。他又难过又委屈，原随云却仿佛全然体会不到，竟然还问得出这种话来。
他恼怒道：“你怀一个试试？”
原随云似是没想到他陡然冒出这么一句，眉尖向上挑了挑。丁枫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赶忙自己把嘴捂上。
“牙尖嘴利，看来精神还不错。——啧。”原随云抬起手，向方思明展示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自己看看，差点被你咬下一块肉。”
方思明将脸撇向一边，恨声道：“活该。我只恨怎么没真咬下来。”
那老大夫这才注意到原随云也受了伤，连忙急急忙忙上来帮他包扎。原随云倒一脸优哉游哉，一边伸着胳膊，一边对方思明认认真真地道：“蝙蝠肉可不好吃，真的。”
方思明“哼”了一声，道：“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若我偏偏就想吃烤蝙蝠呢？”
原随云惊讶道：“是吗？思明这口味还真是奇特。不过没关系，蝙蝠岛上最多的就是蝙蝠了，船上也养了。你若想，晚上就烤一只给你送上来试试？”
丁枫本一脸笑意地听他们讲话，此刻脸上一苦，开口劝道：“别了吧，公子。少阁主胃口一直都不大好，也就最近两天才稍微养回来。你再给他呈上一盘乌漆麻黑的东西，少阁主又吐了可怎么办？”
原随云的神色更惊讶了，转而问丁枫道：“乌漆嘛黑？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偷偷烤过？”
“我……”丁枫顿时一脸被抓了包的表情，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方思明不再参与他们东拉西扯的谈话，只觉得原随云可真有本事，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怎么就给他三言两语地歪了话题，变成“蝙蝠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怎么吃”上了。但也正因为此，他方才还万分憋闷难过的心情似乎消散了许多，连喘气都平顺了不少。
其余几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待老大夫帮原随云包好伤口，看方思明依旧一脸憔悴，便开口劝原随云放他一个人安静休息。这时丁枫和老大夫都已出了门去，原随云站起身也要往外走。但刚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来，不放心道：“你……”
方思明卧在床上，撇过脸不去看他，只低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把孩子生下来，便不会食言。”
原随云点点头。
方思明又道：“原随云，此生此世，我定要亲眼看着你为世所弃，命赴黄泉。”
没有旁人在场，原随云终于不再笑了，舷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光扫在他的脸上身上，映得整个人如同一座冰冷的玉雕。那双蒙覆着眼罩的眼睛朝向方思明，仿佛很深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轻声道：“……承蒙吉言。”
虽然对原随云放了狠话，但自从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后，方思明的精神一日比一日更差。就算想着日后可以报复回来，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也无从改变。他只觉得自己如今过的日子实在太过可笑，为人所骗也就罢了，竟然还大了肚子……这和市面上流行的那些话本里的傻女子有何区别？更何况，他从来都只自认是个男子，现在却要仗着腹中胎儿才能在那恶魔手里苟且度日，就如同农人养在家里待产的牲畜，简直毫无尊严……
除此之外，孕吐的症状也折磨得他苦不堪言。丁枫日日带着大夫过来看，食谱也是变着方儿地换，但方思明还是呕得昏天黑地。起初还能靠那些酸得呛人的松子糖压着，到后来松子糖也不顶用了，恨不得刚咽下去一口，紧接着便能吐出来两口。本就憔悴的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丁枫虽然着急，可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跟普通十六七岁的少年差不多，当真一点儿也没办法。到最后反倒是方思明安慰他，笑说小家伙太能折腾人，大约生下来以后会是个混世魔王。
再后来，又多了腿脚容易抽筋的状况。有时候方思明半夜自被中惊醒，只觉得浑身冰冷，下肢抽痛，更是动也动弹不得。某天夜里，疼得实在厉害，他静卧了半天也不见减轻，便弓着身子想去揉，哪知微微一动，腿脚上便跟扯着似得疼得更厉害了，不由得微微痛哼一声。
这时紧闭的舷窗忽然“咯”一声轻响，一个身影窜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这时室内几乎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来人是谁。方思明一惊，还未来得及出声，被中便伸进一只手，准确地按在他不断痉挛的小腿上。
温热的内息沿着接触的部位一股股涌进几乎僵硬的腿部经脉，又随之流转遍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海上特有的冰寒湿冷一下子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下肢的抽痛也很快消失了，方思明只觉得被仿佛整个人被泡进了温水里，忍不住舒服地低声叹息。
过了一会儿，见方思明身体放松，显然已经不难受了，那人便慢慢将手从被中撤出，随后细细地将被角给他掖了一圈。方思明既不说话也不动，只静静躺着，任由对方动作，仿佛全然当他不存在。紧接着，又听“咯”一声，半开的舷窗重新紧闭，除船外海浪之声外，满室唯余一片漆黑的寂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毫无痕迹的幻梦。
第二日早上，丁枫又带着大夫来看诊。方思明忍不住问他：“你家公子呢？”
丁枫愣了愣，才道：“公子啊……咳咳，那个，公子正忙呢。少阁主你知道，我们老庄主现在基本上不管事，前几日庄子上送来一大批账本让公子审阅，现在几乎连饭都顾不上吃，所以就……唉，不然公子肯定第一个就来看你了。”
方思明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来最好，否则我定又要生气。”
丁枫叹了口气，深刻觉得自家主子和眼前这位之间的问题十分之麻烦，连带着折腾得他也十分之疲惫，不由道：“……说得也对。”
方思明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大概，真是我做梦了罢。”
但这样的幻梦又重复了好几次，方思明再也不曾因为恼人的疼痛而失眠至天明。终有一天晚上，不知是因为海上落了雨，实在太过寒冷，或是方思明睡得迷迷糊糊，在那人起身准备离开时，他不自觉地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角。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方思明立刻清醒了，连忙放开手，往后挪了挪。然而对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方思明低声道，这是自上次放下狠话之后，他第一次重新对原随云开口，“抱歉，我睡糊涂了。”
原随云却没有答话，方思明正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反应，却听到黑暗中窸窸窣窣，是衣料落在地上的摩擦声。紧接着，被子被轻轻掀开，一具温热的身体钻进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方思明本能地正要挣扎，却听原随云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冷么？”
之前已经被照料了那么多次，现在若再说什么“不关你事”，实在显得矫情。方思明轻叹了口气，便不再乱动，只任由他抱着。原随云伸手到他头顶，如同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一路沿着脊椎来回轻抚，半晌道：“海上阴晴不定，这两日降温尤其厉害，你体质偏寒，若放你一个人睡，大约会受不住。”
方思明脑袋抵着他肩膀，虽知他这理由扯得十分牵强，却也没有揭破，只轻轻道：“……我知道了。”
原随云舒了口气，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最后道：“……睡吧。”
***
方思明：原随云这个混账，气得我肚子痛。
其实上一章的原总虽然嘴毒，但他确实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明明的思路开始是“我死也不替那个混账生孩子”，但被原总套路一番后，已经变成了“我绝对不能被那个混账送给他属下”以及“绝对不能让孩子被那个混账卖掉”。
这一章明明的思路开始是“我恨死那个混账了！”现在变成了蝙蝠的“能好怎”。
顺便你们真的要烤蝙蝠吗？我本来搜了图片想放上来，但考虑到你们的接受能力还是算了。烤蝙蝠是东南亚和非洲的黑暗料理名菜哦，据说以水果为生的果蝠味道特别好。请感兴趣的同学做好心理准备，自己百度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