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前文回顾 ：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二十
方思明独自回到屋里，没有点灯，只在靠墙的那张雕花大床上缓缓地坐下。他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空白了一瞬，直到肩上披着的外袍缓缓滑落，发出轻微的衣袂摩擦声，才一点点恢复了思维。
原来，原随云的温柔并非只在他面前展现。原来，那个人对谁都能那么含情脉脉，温柔似水。金灵芝抱住他的那一刻，方思明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表情仿佛微波浮动的春江水，柔和而明亮，明明危险得能将人溺死，却又吸引着人不由自主靠近。
方思明一点都不相信金灵芝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姑娘会对原随云有什么吸引力，他无非是看中了她身上可利用的价值。是什么呢？万福万寿园大小姐的身份？财富？性格？还是她与胡铁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亦或是……她的肉体？
方思明想到此处，心中忽然邪火上升，那种强烈的屈辱感又泛起来了。若金大小姐只是一枚棋子，那他自己呢？是不是比金灵芝还不如了？一个出卖身体的囚犯？——毕竟，原随云肯定不曾对金灵芝动过刑，也肯定不会对她……做出那种强迫之事。
方思明烦躁地将原随云的外袍扯起来，胡乱团了团，扔出窗外。
——方思明啊方思明，你究竟在期待什么？那地牢中的种种痛楚与折磨，你这么快就忘了么？莫非你觉得对方是明月山庄的后人，被义父与万圣阁害得家破人亡，你就合该替父还债？
——快别再犯糊涂了。无论如何你都还是万圣阁少阁主。只要万圣阁一天还在，你就一天不能逃脱这个枷锁，而原随云也就一天还是你的敌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敌人提要求呢？
——你的敌人究竟有几个红颜知己，他哪个晚上又与谁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了，与你有什么相干？真是可笑。
***
清晨，方思明很早就出了门。他昨日原本要去拜祭竹儿，结果半路上遇到原随云与楚留香斗法，不得已又打道回府。于是夜里临睡前托伺候的下人准备了点香烛纸钱，第二日拎着再去。
也许是实在太早，天色微朦，雾气尚未完全散去。一路上除了轮值的守卫，看不到什么人影，满耳皆是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反而显得整座山林更加清幽。方思明打听清楚了位置，按照下人们说的，在一块朝阳的山坡上找到了大片的墓地。
这大约是岛上未曾犯错的下人或者侍卫集体安葬的地方。一座座土堆排布得整整齐齐，墓碑也是统一制式的。不同于蝙蝠岛惯有的奢侈浮华，这些石碑全都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只刻了逝者的姓名与去世年月，一丝多余的花纹都没有。
方思明知道墓碑的铭文往往包含着很多情报，于是一座座细细查看。但连看了数十座，终于不得不放弃，这些逝去之人的姓名一看都是些在蝙蝠岛上专用的假名，张三李四王五也就罢了，更有一些干脆就是“二十四”或“三十一”这样的编号。而去世年月也看不出什么规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第一个死在这里并且有资格留下坟墓的人是在八年前，而蝙蝠岛大约也就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在江湖上隐有声名的。
——那个时候的原随云，年纪才多大？怕是个头还没有卧房里的矮柜高吧。
方思明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个白衣谪仙般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转头去找竹儿的墓。虽然此地几乎一模一样的坟墓怕不是排了上百座，但小姑娘新葬不久，土堆颜色尚新，该当十分显眼。方思明沿着坟地间开辟的小路，不慌不忙地寻觅，无意中绕过一处山坳，忽地看到前方立着个人影。
那是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身上穿着蝙蝠岛侍女的衣裳，脸上也戴着眼罩。
这样的女子在蝙蝠岛足有上百个，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方思明远远看着她，不仅觉得十分稀奇，还险些叫出了声。
因为那个女子赫然便是竹儿。
竹儿分明已经中毒身亡，方思明当时是亲眼瞧见的。他好歹过去几十年都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就算神志再怎么恍惚，也不至于连活人和死人也分不清。
莫非现在站在那里的，是竹儿的鬼魂？原随云建在岛上的佛塔，真的是用来镇魂的？竹儿陡然以鬼魂之身出现，莫非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因此盘桓凡间，不得安宁？
方思明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从背后靠近“竹儿”，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扫了扫墓碑上的铭文，果然便是“竹儿之墓”四个大字。
“竹儿”丝毫没有察觉背后之人，她双手合十，正低低祷告着，隐约说的是“在天之灵……保佑……来世……好好过日子……”之类。
方思明微一沉吟，怕突然出声吓着了她，便故意抬脚在草丛中拂过，模仿出有人从远走近的的脚步声。
尽管如此，“竹儿”还是尖叫起来，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颤声道：“谁……是谁？”
方思明把手中的香烛纸钱放在地上，温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竹儿”道：“我……我……”她似乎极为害怕，一个翻身忽然伏到地上，朝方思明连连磕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婢子……是第一次来……”
方思明立刻确定道：“你果然不是竹儿。”
那女子道：“我不是……我……”她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露出红肿一片的额头，“您……公子，您认识竹儿？啊，您定然是竹儿伺候的那位公子！”
方思明点头道：“是。你呢？你又是谁？”
女子微一犹豫，低声道：“我……我叫梅儿。”
方思明好奇道：“你与竹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们是双胞胎姐妹？我怎么从未听她说起过？”记忆之中，竹儿谈及自己家世时，曾经一口咬定家里只有个弟弟。可多出个双胞胎姐妹又能如何？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要瞒着？
梅儿似乎又害怕起来，颤抖地道：“公子……公子，求您别问了，我不能说。若是不小心多嘴，会被岛主处死的……”
方思明蹙眉，他知道原随云本质上十分心狠手辣，但眼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原随云从来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他的每一步行动，必定有缘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有何不能说的呢？
一阵不安渐渐从心底升上来。方思明道：“我若非要你说呢？”
梅儿几乎整个人又伏在了地上，道：“公子、公子……求您别逼我了。我真不能说。竹儿说您最是善心，求求您……”她声音哽咽，脸上蒙着的眼罩上隐隐湿了一块，“我……我不想死，我的命是竹儿换来的……我不能……”
方思明蓦然打断她道：“什么意思？她换你的命？！”
梅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险些又摔了跤。
“我……不是……我……”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对方思明摇了摇头，道，“公子，竹儿很喜欢您，如果没有岛主的命令，她、她……请您……请您不要怨她……”梅儿没头没脑地说完这些话，转身奔向方思明来的那条路，想要立刻逃走。
方思明没有拦她，甚至还在她经过时微微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他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蹙眉看了半晌，转而在崭新的墓碑前点燃两只白蜡，供上三柱线香。
方思明往回走的时候天上开始落雨。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点一点浸湿人的衣衫，很快雨点便变作豆粒大，哗哗地直往地上砸。他没有办法，瞟见路边竹林里有一座亭子，便三步并作两步地钻了进去。一个正在附近巡逻的蝙蝠岛侍卫正巧撞见，认出了他，道：“少阁主独自出来，未曾带伞么？”
方思明对他笑笑：“我初来乍到，对这海岛气候不甚了解。不知短短一瞬，便能风云骤变，下起这么大的雨来。”
那侍卫道：“岛主有令，少阁主来岛上是贵客，各处都要小心侍候。少阁主在此处稍待，小的去给您取把伞过来。”
方思明点点头道：“如此便麻烦你了。”
侍卫对他低头抱了一礼，转而施展轻功跃上树顶离去。方思明遥遥望着，心中点评这侍卫功夫不错，若在万圣阁也足以混个小头目当当了。
他在亭中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甚至开始低头观察一队急急忙忙搬家的蚂蚁了，忽听一声轻叱，一个如同投林的飞鸟般的朱红色身影窜进了亭子。
金灵芝似乎也是半路遭了落雨，衣衫头发湿了一半，潮湿的发梢一缕缕贴在脸颊和脖子上，更映得肤若凝脂，仿佛从内到外都生着光。这实在也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子，绝大多数男人看了都会喜欢。
不知道如果看不见，只听得见嗓音，会不会也喜欢？
这种时候直愣愣地盯着女子看极为失礼，方思明很快撇开目光，道：“……金姑娘。”
金灵芝一开始只顾着抖落衣上发上的水滴，似乎并未注意到他，闻言回转身来，怔了怔，立刻也回答道：“啊，方少阁主！”
方思明道：“金姑娘也未曾带伞么？正好，一会儿就会有人送过来了。”
金灵芝不答，却睁大两只明澈如水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方思明打量，甚至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方思明尴尬地直往后退，道：“金姑娘这是作甚？”
金灵芝望着他的脸庞看了半晌，道：“你真的长得也极好看！”顿了顿，又哼道，“虽然比本小姐还差了那么点，但随云看上你，说明品味也不差了。”
方思明蹙眉道：“他又看不见。”
金灵芝恍然大悟道：“……也对。那他喜欢你，是为什么？”
方思明道：“金姑娘慎言，我与原公子并非——”
“哼，你可别不承认。昨天晚上虽然黑，但你们俩在干什么，我可瞧得清清楚楚！”金灵芝果然心直口快，方思明听她这么一说，脸颊不由漫上两片红晕。只觉得一个大男人在女孩子面前硬是短了气势，实在丢人。
“不过……随云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也沾了些世家公子的臭毛病。”金灵芝的声音低下来，带了点愤愤不平，“对谁都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处处留情，莫非自以为很风流么！要我说，他拈花惹草的本事，绝对不亚于楚留香！”
方思明深有同感地点头：“金姑娘说的是。”
金灵芝的目光又转回了他身上：“不过，我现在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所以你听好了，管你是万圣阁少主也好，你长得再好看也好，本小姐不会输给你的!"
方思明：“……”
金灵芝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战书，本想等方思明应下，却见对方仍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由气恼地拍了拍亭中央的矮桌道：“喂！给点像样的反应啊！”
方思明道：“哦。”
金灵芝气哼哼道：“你也太敷衍了！真是气死本小姐了！”
“怎么？谁又得罪灵芝了？”淅沥雨声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原随云撑伞站在亭外三四丈远的地方，一脸笑意盈盈，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随云！”金灵芝一张脸顿时亮起来，蹦蹦跳跳钻到了他的伞底下，“你来送伞的么？我刚刚跟方少阁主说，我要跟他公平竞争你！”
原随云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尴尬，干咳两声道：“……孩子话。”
“我是认真的！”金灵芝委屈道，“随云，你怎么也这么说我？你也觉得我不懂事么？”
原随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
方思明这时插口道：“原公子能得佳人痴心如此，实在令人羡慕。我瞧着，你不妨现在就应了金姑娘吧。若运气好，或许我还能讨得一杯喜酒喝。”
原随云无奈道：“方少阁主莫打趣我了。”
金灵芝听他们所言，心里冒出一阵喜悦，简直十万个愿意。转头见原随云面色温和，却隐隐透着不虞，而方思明一双明眸平静无波地望着她，仿佛洞穿了一切。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可能真的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这时原随云道：“灵芝，我让下人们送送你，你先回去罢。”
金灵芝眸中透出失望之色：“你不与我一起么？”
原随云微笑道：“先回去，听话。我晚上再去看你。”
金灵芝立刻又高兴起来，道：“好呀，那我就等着了，你不许不来！”
原随云点点头，示意一旁的侍从也撑开一把伞，为金灵芝遮住头顶，又温柔似水地嘱咐道：“去吧，路上小心。”
金灵芝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竟然真地十分听话地跟着侍从走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外的雨幕中，方思明才凉凉地道：“好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原公子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当真不跟去么？”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再美我也瞧不见。相比之下，我还是对少阁主更感兴趣。”
方思明不屑地啧了一声，撇开视线，然而一转头的功夫，却见原随云又贴在了他的面前。这人的身法当真神鬼莫测，方思明自忖哪怕自己全盛时期也绝对及不上他的。
原随云微笑道：“思明不高兴？”
方思明道：“与我何干？”
原随云歪了歪脑袋，竟有些淘气的模样：“思明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当真令人喜欢。别气了，我一听到禀报，可是什么事儿都没顾上管，专程来接你的。来来来，我们走罢。”说罢重新撑开伞，将方思明拉出亭子。
方思明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原随云道：“跟我去云巅之巅瞧瞧热闹？”
方思明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与我无关么？”
原随云：“确实无关。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让出去。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不想去瞧瞧楚留香，还有你那小朋友，愿意出什么价换你么？”
***原来大家都不喜欢金灵芝。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把她黑起来。
***这章走剧情，火葬场的开始emmm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