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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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看到眼前女子的瞬间，原东园陷入一阵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金红色的余晖洒在屋檐上，也映亮了女子纤瘦窈窕的身影。
只是那时候随着方宁前来的，并不是明媚活泼得如同金丝雀儿的金灵芝，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病骨支离，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的男孩子。
那是原东园第一次见到原随云。
当时随云的眼睛已经很不好了，总是迷迷蒙蒙，似乎笼着一层穿不透的雾气。而他习惯挂在唇角的笑意，抿着薄唇若有似无地向上一勾，也同样叫人捉摸不透。
天知道，那可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叫原东园觉得，他比寺庙里那些修禅修了一辈子的高僧还要淡然，还要宁定，见多了世面，看淡了生死，仿佛这世上再如何惊天动地的事情，也如同喝水吃饭一般寻常，不能叫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原东园在无争山庄生活了半辈子，依靠祖宗荫庇，一直过得安详宁定，与世无争。他见过的小孩子，就算最安静最乖巧的，也总会哭会闹会撒娇，哪里有原随云这样的呢？一只手牵着方宁的衣角，静静跟在她的身边，即便听说如果再解不了身上的毒，便会生生痛死，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仿佛其余再与他无关。
只见这一面，原东园便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好感。以至于方宁向他求取那支珍贵的千年何首乌时，他连犹豫都不曾，当即命下人呈了上来，甚至还为自己能挽救这孩子的性命而满心欢喜。
这道药引存世极少，万金难求，听闻皇宫大内也只存得一支。故而方宁和原随云都想不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并且转瞬之间就送到了面前，不由都愣住了。
原随云用那双雾蒙蒙的眸子扫了一眼被小心摆放在木匣里的何首乌，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原东园来。他嗓音里带有小孩子特有的清亮，语气却又蕴着成年人般的恬静，这样极致的反差，说起话来却丝毫不显别扭。只听他道：“你愿意拿这支何首乌来救我，我很感激。……那么，你要我如何回报于你呢？”
原东园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道：“我并不需要什么回报。只不过，如若我想留你下来，收你做我的养子，你愿意不愿意？”
这个要求显然出乎原随云意料之外，他眨眨眼睛，终于显露出一两分小孩子不知所措的情态：“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连原东园自己，也想不明白。
五福楼前，方宁裹住了头脸，警惕地朝四周看看，见没有旁人，这才踏上两步，小声唤道：“原庄主。”
原东园略点了点头。他虽少经世事，却也不傻，见方宁遮遮掩掩，想是不愿他人知晓自己行踪，便连话都未多说，朝两边下人一使眼色，将她与金灵芝一齐引入院内。
丁枫走上前来，默默从原东园怀里接过好奇打量着陌生人的小团子，将她交给候在一旁奶妈。金灵芝原本满面忧色，仿佛怀着什么极令人烦恼的心事，是以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团子。此时看到丁枫动作，目光转向那小女婴的面容，不由一怔。可待她想再仔细看一眼，奶妈已经急匆匆把孩子抱走了。
丁枫凑上前来，挡住她视线道：“金姑娘。”
金灵芝讶道：“那小丫头是……”她话说一半，微微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罢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正事要紧。”
原东园这时已经与方宁略寒暄了几句，转头唤他道：“小枫，看座。这是常青岛方宁方岛主，随云幼时一直是由她来照顾的，你过来见一见。”他性子随和，平时私下里待人接物都是一副随意而散漫的态度，但眼下既有客人，便又将一庄之主的架子端了起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
丁枫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方岛主。小子丁枫，是一直跟随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人，常听公子提起方岛主。”
方宁这时已将斗篷揭了下来，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脸庞。她与朱文圭青梅竹马长大，论年纪该当差不多。可朱文圭大约因为筹谋皇位筹了多年，实在太过耗费心思，模样已显得十分衰老。而相较之下，方宁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只眉梢眼角刻出几道细纹，非但不显年纪，反倒多出几分岁月磨砺出的成熟风韵，连在头顶盘作牡丹髻的长发也还是乌黑柔亮的。
方宁听丁枫说话，不由微微一笑，道：“哦？云儿都说我什么了？”
丁枫低头道：“公子十分崇敬方岛主，常常说方岛主为人良善，通达明理，常青岛建立至今，更不知拯救了多少苦命的女子。更何况，方岛主对公子有救命之恩，私底下公子一直将方岛主视为亚母，故而每次逢年过节，或去寺庙祝祷时，他都会特意为方岛主请香，许愿诸天神佛护佑方岛主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这段话说得十分顺畅，并无丝毫犹豫，向来所述皆为实情，而不是临场现编出来的。方宁听得微微动容，怔了半晌，随即满面柔色，轻叹道：“云儿这孩子……心思总是这般细腻周到。”
原东园坐在主位上，听她赞扬儿子，便觉得仿佛是在赞扬自己一般，捋了捋胡子，笑呵呵赞同道：“是啊，随云的确是个好孩子。”
他观察着方宁神色，见她平静之中似含隐忧，又想起丁枫应付他时支支吾吾的情态，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生出几分说不出的不祥预感。他收起笑意，正色道：“老夫与方岛主自十六年前一晤，后虽偶有通信，却再未曾见过。如今方岛主再次登门，想来必有要事，可是为着随云？”
方宁轻叹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原东园道：“随云现下不在此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宁转头朝向金灵芝，对她道：“金姑娘，你来说。”又向原东园介绍说，“金灵芝金姑娘是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膝下最小的孙女儿，与云儿是极好的朋友。”
原东园道：“原来这便是金姑娘，老夫曾听随云提过几次，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金姑娘仪容韶秀，举止飒朗，在江湖上更颇有侠义之名。随云能与金姑娘结识，是随云的福气。”
金灵芝一直在偷偷打量原东园，此刻听他赞赏，脸上一红，站起来再次对他略福了一福，才道：“老庄主谬赞了。我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丫头，可谈不上什么名气。这一次来，是为了一件极紧要之事。”
原东园点点头，他天生面容里便带着三分喜气，三分慈和，此刻神态未变，只是一双微眯的眼眸陡然亮了几分，竟隐隐显出刀锋般的锐利。
金灵芝道：“去年年中，我回万福万寿园小住，无意间从园子里揪出几个暗探，鬼鬼祟祟埋伏在下人之中，打听万福万寿园各处的动静。”
原东园道：“暗探？可是万福万寿园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是对头派来的？”
金灵芝道：“大约算是罢。我将那几个暗探捉起来，请哥哥严刑拷打了一番，打听出他们是万圣阁派来的。那几人本来脾气也硬，但其中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他们的目标是随……咳咳，是原公子。只因为听说我与他交好，这才派人来万福万寿园打探消息。”
原东园微微一震，道：“万圣阁？”他虽不历江湖，鲜少打听各大势力的风闻轶事，却也知晓万圣阁之名，明白那是个不断四处搅弄风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的可怕组织，不由吓了一跳，“随云不过是个性喜四处游山玩水的世家子弟，不曾做过什么恶事，如何便得罪了万圣阁？”
“……”金灵芝艰难地看了看原东园，见他一脸懵然，不忍说出真相，便只道，“那几名暗探只是小卒，许多事情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我最后只得到消息，仿佛是与吴王七星阵秘宝的地图有关。”
丁枫见原东园沉吟疑惑，在一旁小声解释道：“传闻当年吴王张士诚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失败，便将毕生积累的财富与武功秘籍汇作一处，藏了起来，以期有后人能得到这些秘宝，借以拥兵起事，推翻他朱家的江山。而至于秘宝的埋藏地点，则留下了一副地图作为指示。”
原东园点点头，道：“这些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不过前些日子逛茶食肆时，也曾听旁人讲，那幅地图不是早就被他们万圣阁的少阁主，叫……叫方思……方思什么的拿到了手么？而且还是从那个可怕的蛤蟆……不对，是蝙蝠……嗯，蝙蝠岛拿走的。啧，现在这些江湖人也真是的，想来终归书读得太少，蝙蝠岛，怎么起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咳咳……”丁枫本想插言，结果听到原东园后面两句话，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只好小声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原东园念头早已转到了别处，忽觉不对，道：“等等，既然是为了吴王秘宝，那这与随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随云也被卷入了这里面吗？！”他意识到其中凶险，神色中那三分喜气顿时消失，转而化作郑重严峻，拥有四百年底蕴的武林第一庄庄主的气势尽皆显了出来。
丁枫硬着头皮道：“老庄主——”
原东园瞪了他一眼：“我儿子现今究竟在何处？！”
丁枫吓得后退两步。
原东园不去理他，只望了一眼金灵芝，又去看方宁：“金姑娘，方岛主，你二人又为何会一同前来？”
金灵芝道：“那时万圣阁的暗探已经把不少消息传了回去，我怕随云有难，可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在何处，正急得团团转，随后……随后我又遇见另外一位朋友，这才借他的帮助，联络到方岛主。”
原东园尚未说话，丁枫却敏锐地道：“朋友？什么人？！”
金灵芝抿了抿唇，没有理他，却向原东园继续叙述道：“我那位朋友……自从听说七星秘宝地图重现江湖后，就一直在调查相关消息。而他又因为师承门派的关系，多少与那秘宝有些关联，故而这才指点我去寻方岛主。其实今日他也同我们一起来了，只是以往随云与他似乎有些误会，他不确定在此现身是否合适——”
原东园正色道：“既然是为了随云而来，自然没什么不合适的，金姑娘，这便请你那位朋友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阵浅淡的郁金香气不知从何处飘来，只听屋顶陶瓦上嗒嗒几声轻响，有人轻踏其上，脚步如风般轻盈，又如风般迅速。
随即院子里响起一道清朗嗓音，那嗓音也如风般蕴着无物可拘的潇洒与优雅：“在下楚留香，见过原老庄主。”
***
注明：
关于万福万寿园的暗探，其实前文里已经有所提示。张全素曾经告诉方思明，他们是依靠从金大小姐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这才找到原随云建在江南深山里的别庄，从而进行监控，并且得知小团子的存在的。
现在金灵芝把暗探们捉住了。谢天谢地。
另外，老楚的师门与七星秘宝的关系：老楚曾在夜帝那里学艺，他的师妹是玉剑公主。玉剑公主她娘是杜先生。杜先生出身常青岛，曾算是方宁的左右手。
如果仔细看看游戏里的《杜先生传》，会发现杜先生的本事都是在常青岛学的，并且都是来源自吴王七星秘宝里的种种典籍。
——有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楚留香会让金灵芝去找方宁？
——为什么原随云会拿七星秘宝地图出来搞事？
最后，你们说老楚是会毫不留情地掀原总的马甲呢？还是帮着可怜的丁小枫一起圆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