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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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这声音清朗而温润,还带着点仿佛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慵懒。方思明只听得头皮都在发麻,仿佛这段时日以来内心里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实体,疯狂地叫嚣着要自己立刻转过去,死死投入那人怀里。可身体却如受惊的猫般,往前掠过几步,轻巧地落在街对面高高的围墙上。

 

“随……原随云!”

 

原随云一身青衣白裳,背后负着琴,抬头朝他静静微笑。他的面容与半年前无甚变化,依旧是黑纱遮眼,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如玉般莹白。挺直的鼻梁下一双浅樱色的嘴唇微微上钩,带出一抹柔和清浅的笑意。

 

“思明……?”原随云温和地道,“怎么了?离我这么远?”

 

方思明深吸一口气,尽力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道:“原随云,我现在是万圣阁少阁主。……万圣阁少阁主方思明。”

 

“嗯……我知道。”原随云点了点头,却又仿佛全然未曾理解其中的含义一样,脸上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你不过来让我抱一抱吗?”

 

这话一出口,方思明脸上飞红一片,不由得朝周围看去。方才那些杀手虽都被原随云以琴音制住,却还活着,一个个躺在地上正痛苦地呻吟,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你住口!”

 

方思明的声音里含着点羞恼,含着点忿怒,但原随云显然一点也不会听他的,坚持道:“让我抱一抱。”他说着,还微微伸开双臂,一副等着对方从墙上跳下来,投进他怀里的架势。

 

他没有等很久,仿佛只是片刻之间,身上一沉,一具温热的身体便如投林的飞鸟般深深埋进了他的臂弯里。

 

原随云带着几乎要将方思明按进身体里的架势,紧紧地收拢双臂,同时将鼻尖埋进对方冰凉柔软的发丝间,像只正在与伴侣亲热的大型肉食动物,一面亲昵地磨蹭,一面柔声道:“想我没有?”

 

方思明脸上愈热,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却仍然怕他发现自己的窘态般偏过头去,道:“……想。”

 

这样的直白极为少见,原随云微微一怔,半晌才道:“……我也想你。”

 

极乐宗的宗主大人两袖风流、阅尽群芳,几句调情的话原本张口就来,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旦掺进几分真实心思,便仿佛也矜持起来,声音放得又细又轻。但方思明还是听见了,一瞬间只觉得心脏“咚”地一声,似乎连跳都不会跳了,只能抬手推住原随云胸膛,稍微离开了一些。

 

“……一见面就讲这些做什么。随云,我……我刚刚说过了,我现在是……”

 

“是万圣阁的少阁主方思明。”原随云打断了他,微微一笑,“但我现在不是蝙蝠岛岛主原随云,而是无争山庄少主原随云。”

 

方思明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原随云便拉着他转身回了身后的药铺:“你伤得厉害么?我眼睛不便,疗伤的事得你自己来了。”

 

破蔽的木门一推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留在此处的万圣阁下属们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全都没了呼吸。而他们的旁边,还倒着几个身着寻常百姓服饰的杀手,该当与门外那些是一伙的。

 

方思明叹了口气,绕过一具接着一具倒伏的尸体,去里间的药柜里寻找剪刀、纱布和金创药。原随云在他身后,凭借脚步声也绕开了那些尸体,但毕竟失去视力,便走得稍慢些,每一步落地都如猫般轻柔无声,带着三分试探。

 

方思明很快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用托盘捧在手里,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包扎。他浑身上下伤了好几处,虽然伤口不深,却都在妨碍活动的地方,包起来十分不便,速度也慢。这时已经入夜,天色彻底黑了,整个房间昏暗一片。方思明包好了自己臂肘上的一处刀伤,正眯着眼睛给绷带打结,忽然眼前一亮,是原随云捧着盏点燃的油灯走了过来。

 

原随云走到他身边站定,手里的灯凑到近旁,明亮的火光顿时驱散昏暗,连绷带细密的纹路都照得纤毫毕现。

 

方思明不由得怔了怔。

 

以前与蝙蝠岛做生意时,他曾在那些豪奢的大船上、华美的殿阁里见过不少被挖去了双眼的奴隶。因为不能看见,便如同失了翅膀的鸟,斩了尾巴的鱼,只能伏在地上蠕蠕而动,任人宰割,连一丁点的反抗都做不得。蝙蝠公子生性狠辣,阴郁诡谲,他自己永远失去了光明,便要将整个世界一同拉入黑暗,让所有人都尝到与他一般的痛苦。

 

可或许连原随云自己都没注意到,只要方思明在的时候,他便总是会殷殷地为对方捧去一盏灯火——尽管自己已经再也不能看见了,却仿佛在心底深处把那当做了最为珍贵的宝贝。

 

原随云听到方思明停住手中动作,不由抬起眉尖,不解道:“怎么了?”

 

方思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罢他低头就着光亮,重新整理了一下绑得歪斜的绷带,最后打上一个结。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整理好思绪,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原少庄主?”

 

原随云笑微微道:“今日冬至,本想来找你喝酒,但……你既然受了伤,对恢复不利,就还是算了罢。”

 

话音未落,方思明倏地站起来,一把拉了他袖口道:“走!”

 

原随云:“?”

 

方思明道:“走啊!去喝酒啊!”

 

原随云迟疑道:“可你的伤——”

 

方思明哼道:“这点小伤算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原随云咳嗽两声,不说话了,只任他拉扯着走出去。这时那些刺客依旧躺在外面街道上,只是一个个五感俱毁,眼耳口鼻不断往外冒血,看起来狰狞可怖。方思明牵着原随云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却丝毫无所觉察,只呻吟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一直走出很远,穿过了好几条街,方思明才忽然顿住脚步,想起来什么似的:“等等?去哪儿喝酒?”

 

原随云歪了歪脑袋,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方思明一脸不信地瞪着他。

 

原随云无辜道:“我数着步子过来的,现在走了这么远,连你把我带到哪儿都不知道啦。”

 

方思明道:“当真?若我就这么把你劫持走,岂不是机会正好?”

 

原随云道:“哦?好端端地,思明要劫持我作甚?莫不是想把我抢回家……养着我?”

 

方思明哼了一声,道:“原少庄主身份尊贵,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敝处简陋,无以待客,怕是要委屈了你。”说罢不再与他鬼扯,转过身,朝四处张望了一圈,想找家合意的酒楼。谁知他们所在的这条小巷似是几户人家的后巷,莫说酒楼,连个像样的小门脸都没有。

 

方思明心中微微一叹,转头正要离开这里,眼前忽地晃过一只玉白的酒葫芦。

 

“等等,你带了酒来?”

 

“那是自然。”原随云笑盈盈地道,“我既然说了找你喝酒,不事先准备好怎么行?”

 

方思明无语地瞪着他,感觉自己被涮了。

 

原随云立刻放柔了声音:“……别生气,我只不过是想与你多呆一会儿而已。至于喝酒的地方,只要有你陪着,那去哪儿都一样。”

 

片刻之后,两人便在不知哪户人家的屋顶上坐定,推杯换盏起来。

 

原随云将酒葫芦的塞子拔掉,献宝似的递到方思明鼻尖下给他嗅,道:“这是无争山庄里品质最好的香雪了,我留了好久,一直都没机会给你尝。”

 

醇馥的酒香飘散在空气中,悠悠然如午夜幽兰,又带着点冰雪般的清凉。方思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果然好酒!”

 

他接过酒葫芦,心中虽起了酒里可能被做了手脚的念头,但身体已经快过思想地仰头闷了一大口。甘冽醇厚的酒液滑过舌尖,温和的暖意从喉间一直涌到胃里,方思明满足地微微眯起眼睛,不断回味着这绝妙的感受。

 

原随云在旁边幽幽地道:“你不怕我在酒里做手脚?”

 

方思明道:“这么好的酒,倘若加了别的料,岂不是暴殄天物?无争山庄原少庄主会做这样不风雅的事么?”

 

原随云笑叹道:“思明倒真是放心。”他接过酒葫芦,自己也慢慢饮了一口,饮完又递回给方思明。那只葫芦容量不小,但两人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彼此之间也不说话,不一会儿就将其中的酒消灭大半。

 

半晌,方思明忽道:“那天夜里,我一个人悄悄离开,你并没有派人去追我……为什么?”

 

原随云道:“怎么?思明很希望我去追?”

 

方思明道:“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毕竟无论怎样,我那时候还算是个囚犯……”

 

原随云道:“什么囚犯,堂也拜过了,房也圆过了,分明是我出逃的夫人。”

 

方思明一听,立刻作势要打,原随云动作敏捷地闪过,转而换了个位置,在他另一边重新坐下,才继续道,“思明性子要强,你若愿意与我一起,自然自己会回来;若不愿意,去找你也无用。所以我曾告诉自己,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来扰你。”

 

方思明道:“那你怎么现在又来了?”

 

“……因为没忍住。”原随云叹气,“魂牵梦萦,相思难诉。”

 

软绵绵的情话猝不及防地溜进耳朵里,方思明顿觉心中一甜,但随即想到往后的日子,又感到微微的酸涩,道:“……你不该来的。”

 

原随云道:“今日也不该来?”

 

方思明道:“即便你今日不来,那些人我也能够应付得了。”

 

原随云道:“可你会受伤。”

 

方思明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反正又不会死。”

 

原随云摇摇头道:“这样不好。”他伸手摸住方思明手腕,一路摸索着向上探去,在劲瘦有力的手臂上捏了捏,最后道,“……你瘦了很多。如今万圣阁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又只靠你一人撑着,日子想必十分辛苦。不好好珍惜自己,这样不好。”

 

方思明心道:我如今辛苦,难道不都是你害得么?居然还有脸指责我不珍惜自己?然而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原随云又道:“思明……你走的时候,可曾犹豫过么?”

 

方思明迟疑了一瞬,低声道:“自然……自然犹豫过啊。你那藏在深山里的小别庄,又幽静又舒适,住起来不知有多自在,哪怕在那里呆一辈子我都愿意。可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原随云摇摇头,道:“并非不能放下,只不过单凭我还不足以让你放下,如此而已。”

 

方思明一时无言,又听原随云问道:“倘若再加上团子呢?我们父女两个加起来,莫非还是抵不过……”

 

方思明蹙眉,打断他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必须得做出选择吗?”

 

原随云道:“即便现在不选,也总有一天要选。”

 

方思明听在耳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思索再三,最终缓缓道:“我不会背叛义父,但也决不会对你兵刃相向……随云,你别逼我。”

 

原随云沉默了半天,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有你一句‘犹豫’,就已经很不错了。”

 

方思明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团子呢?团子现在怎么样?长大了吗?会自己走路了吗?”

 

原随云微笑道:“那当然,毕竟是你我共同的女儿,她可聪明了——”话未说完,夜空中忽然响起翅膀扑扇的声音。原随云抬手,一只鸽子降落在他手臂上,鸽腿上绑着一只信筒。

 

方思明看着原随云将信筒拆下来,从中摸出一支细细薄薄的竹签。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竹签上凹凸不平地雕刻着字迹。原随云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随即,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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