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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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方思明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原随云了。不过,他大概从来没能看得懂他。

 

那日原随云态度温柔,说出的话亦叫他安定了许多,可转天,他又看见林清辉从原随云房间里走出来。女子瞧见他,依旧似笑非笑,搔首弄姿地从他身边走过,怎么看怎么有些无声宣战的意思。

 

方思明气结。

 

他向来不太瞧得起林清辉,那女子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为了些许利益不断出卖着自己的姿色与肉体,甚至还颇以此为傲。方思明觉得自己跟她这样的人计较实在太跌价,但另一方面,每日看着她在眼前晃来晃去,又不由得不挂心。

 

想必是林清辉身上有什么原随云所需之物吧?可究竟是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是那样一个女子能做到,而他却做不到的呢?

 

日子过得飞快,原随云失陷万圣阁的时候已临近深冬,此时便到了除夕。整个金陵城都弥漫着欢乐喜庆的气氛,处处欢声笑语,张灯结彩,连路口角落里蜷着的乞丐脸上都似乎多了几分喜气。

 

万圣阁里纵使规矩严苛,但到了这样重大的节日,也总是要举办些庆贺的节目,用以犒劳属下的。早上各地分舵的堂主舵主们都聚在议事阁述职,待一整年的大小事务统统汇报完毕,便都留下来参加晚上的筵席。期间,有不少人都拼命往方思明面前凑——能在万圣阁里混出名堂的都是人精,听说久被冷落的少阁主最近又在老阁主面前得了宠,自然要争着抢着讨好一番。

 

方思明向来厌烦这些人情攀附、拍马奉承,只冷着一张脸,随口应付几句,便匆匆离去,留下一帮堂主舵主们面面相觑。良久,有人朝旁啐了一口,骂道:“得意什么!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他还要再说,很快便被人按住了嘴,对方朝他连使眼色,示意方思明离去的方向。那人想到方思明诡谲高妙的武功,斟酌一番,便也识趣地沉默下来。

 

不过他们的顾虑统统多余,这些话方思明压根就没有听到,即便听到了,他也早就不在乎。他直奔而去的,是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膳房。为了晚上的筵席,所有的伙夫都被调动起来,手忙脚乱地准备一道又一道复杂精美的菜肴。在万圣阁里干活,只要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尸骨无存。若不是银子给得多,又有不少人其实是阁中弟子的家眷,否则说不定根本就没人肯来卖命。

 

最近一段时日,方思明经常出入膳房,伙夫们看到他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惊讶了,纷纷低下头行礼,行完礼又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方思明越过他们,快步走向最里面的小间,被单独隔开的灶台周围有五六个小丫头也正忙得团团转。

 

一个小丫头看见他,连忙敛衽行礼:“少阁主!”

 

“辛苦了,青蘅。”方思明对她笑了笑,又凑头去看锅里,“蒸得怎么样了?”

 

叫青蘅的小丫头喜孜孜道:“少阁主放心,专门向祖籍山西的小姐妹请教了,这百花稍梅从皮到馅儿都是按照太原府那边的习惯来的,绝对正宗,您要招待的那位公子纵使在太原长大,也绝对吃不出区别来。”

 

方思明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哎……”

 

这时另一个小丫头凑过来,道:“少阁主,那道杏梅肉也做好啦。”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少阁主不必这么担忧,那位公子既然是少阁主的好友,又见到少阁主为了能让他尝到家乡的口味如而此费心思,纵使当真尝出些许不同,也不会将那些严苛标准放上来的。”

 

方思明摇摇头道:“你们是不知道,他平时过日子有多讲究,多挑剔,上一次我去瞧他,他硬是在饮食起居上给我列出了六十三处不满来,我绞尽了脑汁也只能满足其中一半。而且……我听他说,以往每年除夕他都是在家里陪着父亲一齐度过的,如今因为我的过错,他被强留在这里,心中不知有多么不痛快。”

 

他说这话时,眉头微皱,神情悒悒,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眸也低低垂着。这模样哪里还像传闻中残忍嗜杀血溅五步的修罗夜叉,分明就是个为讨得心上人欢心而苦恼不已的普通青年。

 

几个小丫头互相瞧了一眼,都觉得少阁主这“好友”实在太难缠了些,也不知道少阁主这么漂亮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但她们也没什么经验,只好又纷纷回到灶台边,力求烹出的东西精美可口,不给她们的少阁主扯后腿。

 

当晚的除夕宴会十分热闹,万圣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下面驻扎各地的舵主堂主们也都一个不落。珍馐美馔流水价送上来,佳酿好酒饮之不尽,还有许多舞姬在大厅中央轻歌曼舞,曼妙的身姿让不少粗豪汉子直了眼睛。甚至在众人起哄声中,林清辉也上去跳了一支独舞,收获的既有垂涎的目光,也有真实的赞叹。

 

朱文圭坐在大厅正前方的高椅上,面前单独开了一桌。他从头到尾都不怎么吃东西,只捧了一盏酒,小口小口地啜饮。两只细长的眼睛眯着,偶尔听到下面人喝得太醉说出什么出格的句子,才像被打扰了一般,眸中精光一闪,瞟过去一眼。

 

方思明知道义父丝毫没有心思享受,今日出席宴会也只是为了安抚人心。他肯定满心满脑都在盘算几日之后出海的事情,算计如何才能顺利地拿到蝙蝠岛的宝藏。但到了如今这般情形,方思明也终于不再愿意全心全意地为义父谋划了,是以他眼看着筵席开了一半,再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低头向朱文圭请辞。

 

朱文圭倒有些惊讶,以往遇到这样的场面,只要自己不撤席,方思明向来是奉陪到底,从不会提前离去。毕竟这个孩子几乎是抓住了一切机会,都想要与自己亲近。但如今……?

 

朱文圭想起被软禁在院子里的人,心中忽然有了一层顾虑。

 

但他表面上颜色不显,只略点了点头,便放方思明离去了。

 

刚一离开觥筹交错笑闹欢快的酒宴,方思明便觉得自己一颗心立刻飞进了那一方小院中。

 

与前院的喧嚣热闹相比,此刻那地方便更显得格外宁静孤寂。苍白月色下,一座青瓦白墙的小屋静悄悄矗立,连窗口都是漆黑的。

 

方思明忽然心下一堵。

 

虽然那日原随云开口安慰他,多多少少有些服软的意思,但很多时候无意识的行为是骗不了人的。很显然,原随云心底深处,依旧心结未解。

 

比如,他再未曾为方思明点过灯。

 

即便原随云一早就知道,方思明今日会专程过来。但他却也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时随地在房里燃上一盏灯了。似乎心上人是否会不适应这铺天盖地的黑暗,是否会在来到他面前时一不小心跌上一跤,也不再是他关心的事。

 

方思明推开虚掩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借着黯淡的月色,他隐约看清那人坐在窗下,面前的方桌上摆满了酒菜,正是白日里自己专程盯着人做的,每一道都是正宗的晋府风味。

 

“思明。”原随云听到动静,微偏过脑袋,声音一如既往安详柔和,似一泓春水汩汩淌过人心,“……来了?”

 

方思明轻轻嗯了一声,越过房间,走到他对面坐下。

 

原随云道:“前院还热闹得很,我以为你会更晚一些才过来。”

 

方思明扫了一眼桌上,纵使黑暗中视物不清,却也能注意到那些菜肴全都完整如初,甚至连一筷子都没动过,不由蹙眉道:“你怎么什么都没吃?菜色不合口味吗?搁了这么久,全都放冷了。”

 

原随云摇了摇头:“我不饿。……思明吃了吗?”

 

方思明有些惋惜地看着桌上那一笼百花稍梅,刚从屉中拿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现在却怎么看怎么冷冰冰的,让人一点也激不起食欲。

 

方思明道:“我……稍微吃过一点。”他想了想,又道,“你纵使不饿,也多少该用点。桌上这些不能吃了,我再去叫厨子做新的来——”

 

他说罢正要起身,原随云及时阻止了他:“不必。”

 

方思明道:“可是……”

 

原随云坚持道:“不必,放着罢。”

 

方思明迟疑一番,又坐了回去。原随云不再说话,只安安稳稳地端坐在他对面,双手笼在袖子里,月光自窗边流泻下来,沾染在他的发上、衣上,整个人似被覆了一层冰冷的霜色。

 

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润如玉,洒然似风,意态闲适慵懒更如天边的流云一般。若与他呆在一处,无时无刻不叫人舒适自在,安心熨帖。

 

方思明第一次发现,原来原随云有意冷落他人的时候,竟也可以像是颗用雪滚成的雪团子,哪里都圆滑妥帖,哪里都挑不出错来,可只让人上手摸一摸,便能从手指一路冷到心里。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从义父的筵席上提早离去,是想特意来陪陪原随云。可眼下对方似乎连话都不大愿意说,他起初那股兴冲冲的劲儿便也如同一只胀鼓鼓的气囊被细针戳了个洞,倏忽之间就漏光了。

 

起初还在犹豫该不该自己把灯点上,眼下却也没心情顾及那些,只想努力把气氛搅得活跃一点。义父出海的计划迫在眉睫,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总不能又因为跟原随云赌气,就把这样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可是,不是说好了不恨的么?那现在这副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方思明蹙眉,压下心底一瞬间涌上的委屈,换作轻松的语调道:“随云,今日是除夕。”

 

原随云沉默一阵,才道:“嗯,我知道。”

 

方思明道:“除夕,该是高兴的日子。”

 

原随云唇角嘲讽般地朝一边微微翘起,道:“所以呢?”

 

“……”方思明一哽,竟然答不上来,半晌,只好又换了个话题道,“随云,你以前每年除夕是如何过的?”

 

原随云道:“以前?……我记得这个问题我答过你。我平日里总是喜欢到处乱跑,惹得父亲很是不满,所以除夕的时候一向都会留在无争山庄陪着父亲,这么多年,从未有变。”

 

“……”方思明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启了一个不能碰的话题。

 

果然,原随云接下来便道:“今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去了,不知父亲见不着我,会如何作想……丁枫他们灵活机变有余,胆子却小了点,也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帮我糊弄过去。”

 

方思明脱口而出道:“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我……”

 

原随云抬起头,失明的双眸直直朝向他,这是今晚他第一次褪去漫不经心的语调,话语中暗含几分认真:“‘少阁主’的好意我在此谢过了。我父亲真真当得起‘与世无争’四字,我如今正在做的事、我明月山庄与朱文圭的恩怨,他一丝一毫都不知道。所以,我只希望与‘万圣阁’有关的任何事物,都不要沾染上他半分。”

 

一腔好意陡然被堵回来,方思明只觉得心底那股酸涩的委屈又涌了上来,直涌到眼角要往外溢,不由得窘迫地低下头去。

 

原随云似乎察觉到了,马上又换了副温软口气道:“思明别多心,我不是在怀疑你。”

 

方思明嗯了一声。

 

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原随云不说话,而方思明屡次开启话题,却屡次失败,到现在,他简直觉得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脚趾头都不大对劲,仿佛搁在哪儿都嫌多余。他甚至觉得,此刻原随云似乎是希望他整个人都赶快消失的。

 

然而,正陷入无限自怨自艾的方思明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人嘴角微翘,弯出一抹微带恶意却又不失温柔的弧度。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轰”地一声,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如绽春雷,如崩山峦。方思明凝目看去,却见漆黑夜空之中,霎然开出千朵银花,五彩斑斓,星落如雨。紧接着,绽雷之声接连不断,火树一簇接着一簇,漫天明光交相辉映,映得有如白昼一般。前院之中,亦传出众人的惊叫欢呼之声。

 

方思明不由低呼道:“放烟花了。”

 

他话音刚落,忽又觉得不对。原随云依旧端坐在他对面,连动都未动,只微微偏了偏脑袋:“……烟花?”

 

方思明忽然噤声。

 

原随云仿佛好奇一般,顺着他的方向也将面孔朝向窗外,如玉面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那双空洞失明的眼眸里也隐约有火花的倒影在闪烁,但这美丽的景象却没有一丝一毫能真正映入他的眼中:“……好看么?”

 

方思明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该如何回答。要是答错了,是不是又得被原随云找出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奚落?

 

原随云等了一阵,见方思明说不出话,又回转了脸来,神情如孩童般天真而好奇:“……再问你一遍,好看么?”

 

方思明结结巴巴地道:“……好、好看……”

 

原随云微笑道:“那思明说说看,怎么个好看法?”

 

方思明张口道:“花团锦簇,五色纷呈,如同漫天星斗坠落下来,十分……十分……呃……”

 

原随云顶着一张微笑的脸,一点一点朝他凑近:“十分什么?”

 

方思明不自觉地往后躲,嘴巴里更是跟包了一口浆糊似的,浑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呃……十分、十分……总之就是……十分……随云……”

 

直到方思明撞到椅背,再没地方躲了,原随云才微微一停,道:“呵呵,怎么了,思明好像……很怕我?”

 

方思明慌忙摇头:“没有!”

 

原随云道:“那你躲什么?我一个瞎子,如今连手也废了,比个普通人也不如,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方思明无言,只能僵硬地靠在椅背上不敢再动,而原随云则继续一点一点凑近,直到……方思明忽觉嘴唇一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收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随、随云?”方思明怔住了。

 

原随云砸了咂嘴,似乎在品味着什么,半晌才道:“……又是香雪?就这么稍稍亲一下都能尝到,你来这里之前是喝了多少?唉……这酒我以前并不喜欢,觉得回味太过清冷寡淡,叫人越喝越冷,但跟着你喝得多了,倒也欣赏起来……”

 

他还待再说,忽然肩膀被人猛力一推,一个不稳几乎要侧摔在地。与此同时,一只手在他腰间一扯,减缓了下冲的力道,而对方也趁势骑跨在了他的身上。

 

被莫名其妙压倒在地的原随云:“……???”

 

方思明两腿夹紧他的腰,将人固定得动弹不得,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咬牙切齿道:“原随云,那个女人不可靠。你别找她。”

 

原随云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挑起一边眉尖:“你说林清辉?”

 

方思明道:“对。你别找她。她能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做的,我比她厉害多了。”他停了停,声音放软了一些,几乎带着点央求的意味,“……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原随云几乎连迟疑都没有,又露出那种温柔而带着点恶意的笑容:“什么都可以做?真的吗?”

 

方思明认真道:“真的。”

 

原随云道:“那……若我叫你把全身的血都给了我呢,若我想把你这美丽身子……连皮带骨都吃下去呢?”

 

方思明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道:“好。你若要,我就给。我的血,我的骨,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他说罢,撩起一边长发,低下身去,将颈侧凑到原随云唇边,“……你咬。”

 

原随云倒好像愣了一下,方思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预期中的疼痛,只觉得原随云当真张口叼住了他的颈侧要害,可牙尖蹭来蹭去,始终没有真正用力,磨蹭到最后,忽然又被轻轻吻了一下。

 

方思明简直要糊涂了,他如今真是搞不清原随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这人总是变来变去,自己就好像一条小流浪狗,被路人随手拿出的诱饵逗引得东奔西跑,却总也得不到想要的。他觉得自己本该生气,可面对着那个人,却又总也生不起气来,因为对方总能在他被调弄到底线时,恰到好处地抛出那一抹温柔。

 

原随云叹气道:“笨蛋,真把我当做蝙蝠了么?我现在可没力气咬你,思明要不要……帮我咬一咬呢?”

 

 

***

你们知道为什么原总不帮明明点灯,也不肯好好吃饭吗?

 

因为他手残。

 

顺便,下一章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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