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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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扇黑沉沉的盖子合上的一刹那,方思明终于真正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痛入骨髓。他花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惨叫,喉间几乎溢出血丝。数十枚铁刺从前胸直接穿至后背,先是冰凉,随后变成尖锐的刺痛。虽然没有伤及任何一处要害,可微一动弹,异物摩擦伤口的感觉便叫他头皮发麻。因此甚至连颤抖挣扎都不能,只能强行绷紧身体,静静地忍耐这可怕的痛苦。

 

“铁娘子”头部的盖子可以单独打开,以供随时观察受刑者的情况。因此这时候方思明也可以看到,原随云正抱着琴站在很近的位置。他以为对方必然志得意满,脸上会挂上惯有的虚假而温和的笑容,但原随云的表情却很严肃,甚至可以说隐隐蕴着某种愤怒。

 

方思明有点疑惑了。明明受刑的是我,你却在生什么气?

 

竹儿已经被拖了出来,若不是被仆从们按着,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扑过去。但此刻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软倒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公子……公子……”

 

原随云听着心烦,蹙眉道:“带下去。”

 

方思明忍不住微微一挣,刑具里发出一声轻响,只听他哑声道:“原随云,你答应过的……”

 

原随云眉头蹙得更紧:“我从来都是个守诺的人。说了不会动她,那便不会动她。”他顿了一顿,又道,“你……”

 

方思明想等他说完,可原随云只吐了一个“你”字之后,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方思明道:“你想说……什么?”

 

原随云摇了摇头,道:“七天。”

 

他本来想说的是:你如若反悔,现在也还来得及。但这样的话实在太像心软,而在方思明这种人面前,是一丝一毫弱点都不能显露出来的。倘若一不小心被他抓住了把柄,会被趁机利用到死也说不定。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面对万圣阁……原随云知道自己根本输不起。

 

方思明道:“……呵。”

 

原随云道:“方少阁主,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性子的人,是怎么在万圣阁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死的。”

 

方思明道:“也许是因为……我特别能捱痛,也……特别不容易死罢……”渐渐地,他已经连说话都开始费力了,甚至一用力吸气,胸口都一跳一跳地疼。

 

原随云道:“那在下真切地希望,方少阁主这一次也能熬住不死。”

 

方思明道:“……借你吉言……”

 

原随云面色转冷,“咔”地一声,头部的盖子也被合上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方思明陷入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里。

 

起初他还觉得自己能忍,毕竟那些铁刺造成的伤口不算太大,时间久了多少有些麻木。但很快地,他便发现自己错了。

 

“铁娘子”内部的空间极为狭窄,人进去后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又被强迫站立着,没用几个时辰,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开始抗议。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滋味,说不上疼,可是十分难受,尤其是腿脚,站久了酸麻不已,可又不能移动,到了最后已经几乎不是自己的。

 

七天……

 

他想起原随云的话,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现在这才多久啊?一天?三天?或者几个时辰都不到罢?张开眼睛,视野内依旧一片黑暗,似永不见底的深渊。四周是寂静的,他被一个人孤零零留在此处,再无一人与他同在。

 

再之后,是饥渴。人若不吃食物,或许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但若不喝水,只要一两天便很难受了。因为蝙蝠岛上夜冷昼热,方思明开始还能凭借这点差别大概估摸着时间。但到后面便完全失去了概念,只觉得嘴唇发焦,口中又干又苦,喉咙里更几乎像着了火一样,时时刻刻都在疼痛着。

 

而相对的,手脚却是冰冷的,越来越冷。穿刺的伤害流不了多少血,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生命力随着那些伤口一点点流走了。也许等七天后原随云回来此处,看到的便是一具丑陋干枯的尸体。那倒也正好,可以连着这人型棺材一块埋了,也算干脆。

 

甚至于……原随云根本就不会出现。也许那个约定只不过是个随口的玩笑,对方真正打算的就是将他丢在此处,在痛苦中静默地、可笑地死去,再由蠹虫一点点食尽,连最后一片安息的地方都不会有。

 

方思明浑身颤抖。恍惚间觉得,之前噩梦里那些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可怕黑暗又来了。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许多奇妙的景象轮番地闪现,可闪得太快,他一幕也看不清。随后那些景象便如同上好的图画被剪碎,在脑海中纷扬飞散,舞动不休,舞得越来越快,混做斑斓的一团,搅得他头痛欲裂脑如浆糊。不安、烦躁与恐慌一点一点浮上来,在心口悄悄开出一个空洞,洞中空寂而虚无,吹出冰寒的风。

 

但他确定自己是活着的,因为被铁刺贯穿的伤口依然在剧烈地疼痛着。他现在已经没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几乎是被体内那些铁刺挂在刑具里的。依靠那些疼痛,他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渐渐地,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边是等待。

 

——等待原随云。

 

他必须让自己相信,原随云最终会来的。无论是将他放出来,还是给他收尸,总之那个人会来的,一切的痛苦终将有个尽头。否则……否则自己一定坚持不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方思明听到了脚步声,缓慢的、轻柔的脚步声。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那是极度痛苦下产生的幻觉,直到面部的盖子忽被人一把揭开,一线微弱的天光落了下来。

 

这大概是深夜,因此尽管长久禁闭于黑暗之中,眼睛也不会乍然感到难受。原随云站在方思明的面前,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但方思明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这样清楚地看见过他。漆黑的眼罩依旧牢牢地遮着,只露出下半张温润如玉的漂亮脸庞,总是挂着浅笑的嘴角此刻不悦地朝下紧抿。

 

原随云的声音很轻,听在神志模糊的方思明耳中,更是如飘似幻:“少阁主……”

 

方思明勉力张了张嘴,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因此只能吐出一个虚弱的气音:“水……”

 

下一刻,他的下巴被人捏开,一只壶嘴伸进来,甘凉的清水一股股灌进喉咙里。方思明本能地大口吞咽,仿佛被烧焦了的喉咙得到清水的滋润,疼痛终于减缓。他清明了些,嗓子也能勉强发出声音了:“原……”

 

原随云柔声道:“少阁主,到现在为止,才过了三天。”

 

方思明沉默了一阵,等再度开口,只道:“水……还……还要……”

 

原随云仿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再度捏开他的下巴,给他喂水。只是这一次却仿佛怕伤着了人似的,喂得很慢,很仔细,连捏着他下巴的力道都放得很轻柔。方思明这才隐约品出来,这水甘甜之中竟还带有微微的咸味。等又喂完一壶,方思明仍觉得有些不足,原随云却道:“不能再喝了,这种时候一下子喝太多,反而不好。”

 

方思明喘了几口气,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才低低道:“你……有盼着我好?”

 

原随云沉默了很久,最后冷笑一声:“自然没有。”

 

方思明喉间也溢出一声轻笑:“呵。”

 

原随云道:“但你若愿意现在反悔……”

 

方思明道:“你放心……我……我就算死……也绝不会透露给你任何消息……也、也不会让你有理由……杀了竹儿……”

 

原随云声音转冷:“你竟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牺牲至此?”

 

方思明道:“是我亏欠于她……而你……你虽在这座岛上称王称霸……但……但也绝不会……事事如意……”

 

原随云的表情出现极细微的波动,初时似有些无奈,转而愤怒,最后渐渐归于冷漠。

 

方思明勉力道:“……还有……四天……”

 

原随云则轻叹了口气:“我本不想如此,但既然少阁主坚持……罢了。”他莫名地笑了一声,忽然又掰开方思明的嘴巴,往里面塞入一物。

 

方思明本能地想吐出来,却被牢牢捂住嘴不让,他随后才发觉,那东西味道香甜,还散发一股清淡的松子香气,竟是一枚糖块。

 

原随云柔声道:“别吐,是松子糖。”他停了停,又道,“我亲手熬制的,里面还加了新腌的酸梅,你尝尝,是不是甜中还带有一点点独特的酸味儿?——少阁主若想活下来,这样的好东西可千万别浪费了。”

 

方思明听了他的话,竟然真的不再试图往外吐,而是静静地将糖块含在嘴里,想等它一点点化掉咽下去。他很清楚,处在如今的状况,任何可称为食物的东西都能将他摇摇欲坠的性命往后推延一会儿。只是一边承受着残酷的刑罚,一边又被罪魁祸首戏弄似的喂进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屈辱。

 

原随云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甚至还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脸,笑盈盈地道:“……乖。”

 

方思明蹙紧眉头,闭上眼睛,只当没有听见。

 

原随云道:“方思明?方思明?”

 

半天没有收到回答,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最后捏了捏方思明的脸颊,重新合上盖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思明重新陷入无边的寂静与黑暗里。他以为原随云这一次的出现只是心血来潮,结果第二天半夜里对方又来了,依旧用一只小壶给他灌了些掺着海盐的水。

 

方思明恢复了少许体力,已经麻木的疼痛又明显起来。他捱痛捱得浑身都是冷汗,而原随云却仿佛毫无所觉般与他说着话。

 

方思明不知道原随云平素是不是个健谈的人,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绝对是。原随云絮絮地说了很多话,因为云游四方见闻广阔,因此谈话的内容天南海北、奇闻异事什么都有,但有时候又会忽然转回来,讲江湖风闻,讲各方争斗,讲万圣阁,讲天道盟,讲蝙蝠岛,讲朱文圭,最后又问他要不要反悔。

 

方思明一声不吭,依旧只当自己是个死人。原随云也不介意,一边继续说着,一边给他喂水和甜甜的松子糖。

 

而这一次,当天边破晓,原随云再次离去,面前的一切为黑暗笼罩时,方思明惊恐地发觉,自己竟对那个人生出了些许不舍。身体依旧在刑具中持续地疼痛,但口中却残留着甘甜的滋味,喉中也有水分滋润……这都是原随云带给他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义父之外,大概再没有其他人会像原随云这样,既给他残暴的痛苦,同时又赋予温柔的抚慰。

 

夜晚再度降临,当刑具的盖子被揭开,原随云的面容出现时,方思明绷紧了一天的精神松懈下来,甚至产生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欢喜。那个人会带来清凉的水和甜蜜的糖块,他的声音会打破可怕而寂静的黑暗,就像那个梦魇缠身的夜晚,割破了天空的凛冽琴音一样。

 

他没有办法逃离义父以亲情之名给予的牢笼,这一次原随云竟像是以相似的方式,又给他套上了另一重束缚。他能摆脱得了吗?

 

……这一次,原随云吻了他。轻柔而缠绵的吻,叼着他的舌尖纠缠不休,缓缓将最后一口水渡了过去。

 

“……甜的。”原随云柔声说。

 

方思明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甚至在留恋这个吻。

 

第七天。

 

“铁娘子”紧锁的两扇盖子缓缓拉开,深陷进伤口的一根根铁刺慢慢抽离,鲜血将衣衫染出大片大片的红。方思明早就体力耗尽,几乎一直是依靠着那些铁刺竖直地挂在刑具里。而盖子彻底打开的瞬间,他连站都做不到了。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僵硬得没法动弹,整个人如同一根木柱般僵直地倒下去。

 

眼看要摔倒在地的一刹那,有人过来将他一把抱住,然后缓缓地平放在地上。方思明的神智一阵模糊一阵清醒,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已算是十分熟悉的面容,声音嘶哑地道:“原……”

 

原随云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仿佛怀中之人是什么易碎物品似的。原随云不再笑了,面上的神情十分柔和,他低声道:“你……唉,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方思明笑了一声,随即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可他身上都是伤口,这一咳,本已经略微止住的伤口又汩汩地冒出血来。原随云只闻到空气中弥漫得到处都是那种独特的血腥气,开始有点慌了:“你别动!”

 

方思明便止住了笑,转而低声道:“我……我要……”他实在太过虚弱,只断断续续吐了这两个字,后面的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原随云不由自主低下身子,几乎把耳朵凑到他唇边,问:“……怎么?你要什么?”

 

方思明声音微弱地道:“我……”

 

原随云屏住呼吸,正要更仔细地听,忽觉颈间一凉。

 

独属于金属锐器的那种凉。

 

他反应极快,被袭击的一瞬间已经本能地偏过脑袋,致使那原本可以切断动脉的一击只是刺破颈侧,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但涌出的鲜血还是浸透了半边肩膀,空气里又漫起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腥味。

 

原随云掰开方思明的手,染满血污的五根手指间,一枚硬是从刑具内部掰下来的铁刺正闪着尖锐的光。

 

“方思明……”原随云的声音蕴着愤怒,“我真是低估了你。”

 

“呵……”方思明又笑了起来,“好久没亲自杀人……可惜……终究还是……手生了……”

 

“不必可惜。”原随云冷漠地道,“你很快再也用不着杀人了。”



*你们真是太热情了,五十多个评论恕我没法一一回复Orz,但我都看到了,感谢大家!!!

唯一的感想是:众口难调啊亲们!有叫嚣继续虐的,有叫嚣别虐的,还有叫原总进去的,还有要给明明洗头发的!!!<叫嚣洗头发的,你们看好了,很快原总就会给他洗了!彻彻底底地洗!>

顺便,有不少人都知道铁处女这玩意……emmmmm

反正这个文的大纲一开始就定了,写出来也不会有多大出入。到这里原总已经开始调头朝火葬场奔去了,嗯。

顺便这个文不是日更不是日更不是日更!有时间就写,没时间就放放。千万别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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