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

(原总:你们知道吗,舍不得媳妇套不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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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二十八)

 

“……废人?”原随云显然听见了,他的声音沙哑虚弱,但说话的语气平稳而笃定,显然这样一个糟糕的话题也不能让他有半点动摇,“莫非你觉得你师父除了内力之外,其余的本事都一无是处不成?”

 

丁枫立刻急了,连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师父!”

 

原随云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丁枫怔了怔,眼圈又红了:“可是……”他停了停,忽道,“弟子愚钝,累师父伤身。师父你罚我罢。”

 

原随云沉默了一阵,道:“其实……你也并不算做错。”

 

丁枫道:“啊?”

 

原随云道:“抽薪止沸,剪草除根。人生在世若要成就大事,须持铁面冷心,不能为私情所惑……这样的道理本是我教给你的,因此你并不算做错。”

 

丁枫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方思明,见他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从旁拿了布巾来,动作轻柔地替原随云擦了擦额角的汗。

 

原随云又道:“可我确实需要罚你,你知道为何?”

 

丁枫道:“请师父指教。”

 

原随云悠悠叹了口气道:“我问你,你的功夫比起方少阁主来,可算得几何?”

 

丁枫低头道:“弟子资质劣如顽石,用功亦不甚勤奋,面对寻常武人自保无虞,但在方少阁主面前可谓云泥之别。”

 

原随云道:“你倒不必自谦,你是我的徒弟,功夫没那么差……但我当初也并非是将你当做武人来培养的。”他说到此处笑了笑,“……毕竟蝙蝠岛是做生意的地方。”

 

丁枫道:“是。”

 

原随云又道:“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要精于算计。尤其是算计比自己强的人之时,更须面面俱到,否则非但不能得利,反而自身难保。我且问你,丁枫,你知道你这次设计方少阁主,其间出了多少疏漏?”

 

丁枫一愣,立刻集中精力思考起来,半晌道:“……疏漏甚多。其一,方少阁主有缩骨移穴之能,无论是点穴还是那张大网都困不住他。我事先未能调查清楚,知己却不知彼,是以一开始便失了先机。若能在那张网上布满迷药,药晕了他,或有得手的可能。”

 

原随云点点头,悠然道:“好,还有呢?”

 

丁枫道:“其二,方少阁主擅水。即使我药晕了他,也难保他不会在浸入海水之时醒过来。而只要不起风暴,他又醒着,在海面上漂浮一两天应当不成问题。……所以我本该在他身上绑一只铁锚,保证他一定沉下去。又或者在小艇上放些血淋淋的生鱼生肉,吸引附近的鲨鱼过来。”

 

方思明听到这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插口道:“……鲨鱼吃不了我的。”

 

原随云笑盈盈道:“哦?倘若真遇到鲨鱼,你怎么对付?”

 

方思明翻了个白眼:“……保命的法子,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傻。”

 

原随云笑意更盛,转头对丁枫道:“第三呢?”

 

丁枫道:“第三,我本想制造方少阁主自行离去的假象来欺骗众人。但当时我们距离陆地至少还有三四天航程,如果搭乘小艇那就需要花费更久。寻常人要在海上待这么久,就一定会准备食水……我并未在那艘凿了洞的小艇上准备这些,到时候如果一清点船上存货,其他人便知道方少阁主实乃遭人陷害,必会转回去救。”

 

原随云道:“……不错,这都是最为主要的疏漏。当然,还有一点你没有说。”

 

丁枫道:“师父请说。”

 

原随云道:“我虽劝你不可为私情所惑,但你师父我现在却恰恰正为私情所惑。故而你该明白,只要我在,你是伤不了他的。”

 

丁枫:“……”

 

他觉得自己仿佛忽然被喂了一口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点肉干的味儿。

 

方思明瞪着原随云,耳尖又一片酡红,但原随云一点儿都看不见,反倒是丁枫看得清清楚楚。

 

丁枫也算涵养极好,如此尴尬的境地仍旧保持了一脸淡然,低头行礼道:“弟子受教。”

 

原随云道:“明白了就好。那么等回去无争山庄,记得自己领罚。”

 

丁枫道:“是。那弟子告退,就不打扰师父和……说话了。”他这句话说到后面,声音压得极低,方思明依稀听出是“师娘”二字,立刻站起来:“等等!你说什么!”

 

丁枫根本不答,一转身就窜了出去,出去后竟然还记得回过身来关门,紧接着走廊上就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急促得仿佛有条狗追着似的。

 

方思明只得重新坐下,哼道:“你教的好徒弟!当着我的面讨论怎么杀我,当我是死人么?”

 

原随云仍然笑吟吟地:“我确实只是教导徒弟而已。再说了,你是长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长……”方思明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才长辈!我二十岁都没到!”

 

原随云道:“好好好,我是长辈我是长辈。咱们这叫忘年相结,梨花海棠。”

 

他如此不要脸,方思明险些又是一口气没上来:“哼!”

 

原随云放柔了声音道:“……别生气了。咱们的船什么时候能靠岸?”

 

方思明道:“明日早上。”

 

话音一落,两人不由都沉默起来。

 

过了半晌,原随云道:“这么说起来,这是咱们在船上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方思明道:“是。”

 

原随云叹了口气,他苏醒不久就与丁枫说了半天的话,此时精力有些不济,便软软靠回了枕上。方思明索性也除了外袍爬上床,躺在了他身边,脑袋深深埋进他怀里。

 

“……原随云,你真的舍得放我走?”

 

原随云道:“自然不舍得。我有时候在想,倘若当初把你一直锁在蝙蝠岛的黑暗里,永远都不放出来,说不定也是很好的。”

 

方思明沉默一阵,低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做?”

 

原随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亲了亲他,道:“可惜了,我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否则在这临别前夜,该当与你一同做些什么的。”

 

方思明立刻抬起头来,道:“你若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说罢一只手伸进原随云松松垮垮的亵衣,摸到紧致而光裸的胸膛,来回滑动了几圈,又缓缓往下进发。

 

原随云神色有些惊讶,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思明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来,苦恼道:“不行,你才刚刚恢复一点,如果这种时候随意泄了精气,怕是对身体大有损害。”

 

做还是不做?

 

方思明十分纠结。

 

原随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下他能感觉到方思明是在瞪着他了,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定然睁得很大,而向来苍白的脸颊也定然是两抹醉人的嫣红。

 

原随云笑道:“好啦,咱们什么也不做。你就在这里,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呢?”

 

方思明道:“真的什么也不做呀?”语气竟然还有点惋惜。

 

原随云又亲了亲他。

 

***

 

第二日清晨,大船抵达长江口,靠上了岸。此时旭日初升,海面上还飘着薄雾,码头上却已经一片繁忙。财货交通,商旅相呼,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去去,三教九流什么服色都有。

 

在一处稍僻静的地方,无争山庄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原随云已经准备登车而去。他一身绣着海水纹的长袍,一如初见般温柔斯文,让人想起三月灞桥杨柳,或者六月临水落花。

 

“……楚香帅,”原随云低低弯下身去,双手置于额前,行礼的姿势异常优雅,“此次出海多蒙相救,随云铭感五内。香帅智勇双全,天质宽厚,风采远胜传闻。若你我日后再有相较之时,随云定会记住今日之谊。”

 

楚留香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原随云虽然在道谢,但怎么听怎么像是在下战书。他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原随云,一时之间竟拿不准该问哪一个比较好。

 

这时原随云已经转向方思明,亦朝他行了一礼:“方少阁主,我要回去无争山庄了,就此与少阁主分道扬镳,也祝你一路平安。”

 

方思明点了点头,目光定在原随云脸上,踌躇道:“你小心些,莫要妄动真气。”

 

原随云微微一笑道:“多谢挂怀。”停了停,又道,“少阁主,你回去之后大可报告给令尊,从今日起,海上销金窟再不会出现,而蝙蝠公子的名字也会从江湖上消失——他已经坠崖而死,尸骨无存。”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怔住了。

 

方思明也怔了怔,半晌回过神来,面色复杂:“你是为了……”

 

林清辉在一旁忽然插言:“可是原公子,若只是这样回去报告,空口无凭,老阁主未必会相信。”

 

原随云微一思索,从袖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铁铸蝙蝠交给方思明道:“这是我蝙蝠岛主的令牌,你拿去。”

 

方思明双手接过那枚铁蝙蝠,小心翼翼收进怀里。楚留香在一旁忍不住问:“你是认真的?当真要放弃蝙蝠岛?”

 

原随云微笑道:“倘若我不放弃,是不是楚香帅马上就要将我就是蝙蝠公子的事情公之于众?”

 

楚留香叹了口气,仿佛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现在这样最好。……蝙蝠岛上的宾客无一幸存,我本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蝙蝠公子。但倘若你重操旧业,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揭发出来的。”停了停,又道,“等下,岛上那些盲女……”

 

原随云道:“……蝙蝠公子作恶多端,凶残暴戾,害得一众无辜之人年华正好却眇不识日。楚香帅将岛上受害女子救出来后,无争山庄少主原随云深感痛心,愿意主动接管此事,力求为那些可怜女子找个归宿。……香帅意下如何?”

 

楚留香眼里的怒火隐隐闪烁起来。

 

原随云仿佛浑然不觉,继续道:“你大可放心。原少庄主品性温良,无争山庄亦财力雄厚,养几十个盲女丝毫不成问题。”

 

楚留香道:“如此一来,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声誉怕是又要更上一层楼。像你这般沽名钓誉之辈,楚某生平仅见。”

 

原随云丝毫不理会他的讽刺,微微一笑道:“楚香帅或有别的主意?”

 

楚留香摇了摇头,道:“……罢了,她们若能平安度过此生,其余倒都不重要。我只怕蝙蝠公子哪天又死而复生,东山再起。”

 

原随云叹道:“……这倒不会。我这一身内力得用来压制毒性,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楚留香道:“不是只要找到千年何首乌就能解毒?”

 

原随云笑了笑道:“何首乌十年的、百年的都好找,但千年的……你以为是集市里卖的萝卜?当年我奔波许久,就是为此才会拜在父亲膝下……无争山庄没有第二棵千年何首乌,但好在我也没有第二双眼睛可以用来废了,无非就是些皮肉之苦罢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不愿再多说,只朝众人团团再拜了一礼,便登上马车,绝尘而去了。

 

方思明本能地追了两步,但那马车行得极快,须臾时间,便只剩了遥遥一道影子。

 

——这就走了啊。

 

方思明一时说不清自己是惆怅还是不舍,只是把手伸入怀中,轻轻握住那枚冰凉的铁蝙蝠。

 

正在这时,林清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阁主,原公子真是情深意重,蝙蝠岛好大一份产业,为了救你的性命,硬是给舍了。”

 

方思明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林清辉道:“若我没记错……千年何首乌,无争山庄没有了,但我们万圣阁不是没有,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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