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问初心

 

【警告】参见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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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方思明倒有心应一应这一看便不安好心的邀约。自己麾下不缺奇人异士,昔日万圣阁中的几位骨干都收束在了手里,无论对方有何阴谋诡计都凛然不惧。只是唯独好奇,自己几乎已经淡出江湖,不涉是非,如今这究竟又遇上了哪一出?

 

三日之后,玲珑坊中央那座大戏台之上张灯结彩,花团锦簇,连带周围六街三市亦金鼓喧嚣,笙歌连绵,游人往来如织,小贩吆喝震天,最后一股股人流皆汇聚在戏台之前。这戏台修得豪华奢逸,共分为三层,其中第一层挤满了平民,送茶水瓜子的伙计如游鱼般来回穿梭,忙得团团不停;而第二、三层用以接待富商大贾、达官贵人,一间接一间的包厢以纱帘隔开,看不清内里,只知也影影绰绰地坐了人。

 

点香阁一出手便是大手笔,这淮水雅集说白了不过是风月之地青楼旧馆争风吃醋、赚取噱头的不入流把戏,却邀集了金陵一众舞乐名家品评赏鉴,是以格调都高了起来。几间其它的楼馆听闻,也争相报了名,携着自家的头牌前来参与。方思明携众到达的时候,台上的舞乐表演已然进行了好一会儿,是一间名为“兰桂苑”的小楼子正在展示新排的绿腰舞,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淡施粉黛,两幅长长的袖子随舞而动,身姿飘逸,娇婉如拂柳游龙。

 

方思明被伙计领着,身后跟着方莹与鬼琵琶二人,一路上到自己的包厢。方莹摇着一把扇,姿态袅娜,巧笑倩兮,不断与半路撞见的相熟客人招呼调笑。她那扇子并非淑女闺秀们爱用的团扇,却是一把描着工笔牡丹的折扇,这柄带着书生意气的扇握在她这样一位美艳女子手中轻轻摇动,非但没有不伦不类,反倒添了几分魅惑招摇。而鬼琵琶则低调许多,一把金丝紫檀四象十二品琵琶被她牢牢抱在怀中,面无表情地跟在方思明身后,欲上前招呼的人无不被她那拒人三千里之外的气势给吓了回来。

 

方思明携她二人前来自是为了应付这雅集中的“舞乐”二字。来此处赴约探听虚实是真,但既然举行了比试,他自然也不愿意输。方莹擅舞,而鬼琵琶既然以“琵琶”二字为名,自然弄弦之技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与她二人相比,区区风尘之地的莺花妓子又如何能够匹敌?

 

方思明本来并未将比试放在心里,可刚刚坐定,抬眼发觉对面正巧便是那位春雪先生的包厢。只见那边虽为帘幕半遮半掩,却能看清布局与自己这边一模一样,陈设雅致,宽敞明亮。空荡荡的房内,一白衣男子坐于案前,案上横放一琴。男子一手按在琴上,似是弹奏告一段落,另一手则捉住一只茶壶,正为自己斟茶。

 

方思明心底一动,忽觉那男子身形姿势有些熟悉,不知在何处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只好定定神,回头对方莹和鬼琵琶道:“那人绝非等闲之辈,切要谨慎行事。”

 

二女一齐点头,方莹笑道:“阁主放心,就算春雪先生再怎么厉害,有我姐妹二人一齐上阵,也用不着怕他!”

 

方思明略舒口气,正待说话,却见对面包厢帘幕被拨开,露出一张清秀俊逸的脸来。春雪先生向他们三人打量了一眼,眉毛舒展,十分友好的笑了一笑。方思明却一下子想起这人究竟像自己的哪一位故人了,虽然相貌不同,但那人擅长乔装易容,因此也说得通。只是对这位故人……他的印象着实不好。

 

方思明瞬间冷了脸,将帘幕刷地拉紧,转身走回了桌旁。

 

鬼琵琶好奇道:“阁主认识春雪先生?”

 

方思明点点头,沉默半晌,道:“莹莹,鬼琵琶,不必比试了。”

 

二女都十分惊讶,齐问:“为何?”

 

方思明咬了咬牙,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咱们……认输!”

 

二女怔了怔,飞快地互看了一眼,彼此都颇有不甘之色,但碍于阁主命令,只得敛衽低头道:“是!”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敲门进来请他们上台。方思明正待说明去意,忽听对面一声轻笑,春雪先生道:“怎么,方阁主这便要走了吗?”

 

方思明道:“不错。”

 

春雪先生又道:“在下听闻万圣阁方阁主武艺高强又心气高傲,兼之麾下能人众多,虽说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可但凡对江湖事略知一二,便无人胆敢招惹。怎地今日连比都不比,这样随随便便就急流勇退了?”

 

全然忽略对方话中嘲讽意味,方思明淡淡道:“春雪先生说笑了。昔日过往逝如流水,我不过是一介江湖散人,谈不上什么招惹不招惹的。”

 

春雪先生道:“方阁主切莫自谦。我们可是牟足了力气,撑足了排场,才办了这样一场盛会。好不容易请来方阁主镇场子,哪知方阁主说走就走,却叫我们如何下台呢?方阁主这样做,未免太不给面子。”

 

方思明微微一顿,明白这是要提条件了,按下心中恼怒,脸上依旧淡淡道:“敢问先生有何高见?”

 

春雪先生拉长声音,悠悠道:“本说好了以点香阁、俟云楼两家较量技艺为压轴,今日方阁主要退可以,只须先亲自登台,向到来的诸位嘉宾致歉,承认俟云楼不及点香阁,再谈赔偿的事。”

 

方思明挑眉道:“赔偿?”

 

春雪先生理所当然道:“自然。淮水雅集举办起来,一应物资、人手、食酒本就耗费不少,能召得一干名流亲临参与,所费更巨。方阁主难道不该赔偿一二?”

 

方思明不耐与他计较,只道:“要多少银两,只管遣人来取。”

 

春雪先生笑道:“方阁主本也是雅人,如何张口闭口都是这些黄白阿堵物?谁说我们要的是银两了?”

 

方思明道:“哦?不知敝处还有何物值得春雪先生惦记?”

 

春雪先生道:“既然方阁主如此问,那在下便索性直言告知了。”他故意停了一停,才道,“听闻方阁主藏有一张绝世好琴,名唤‘云间’。此琴音色清润圆透,有风吹玉振、石落深潭之音。在下对此琴慕名已久,又知方阁主并非操琴之人,与其让这样的灵物束之高阁,不妨将其赠予爱琴懂琴之人,如何?”

 

方思明还未及回答,方莹已先露出恼色:“春雪先生此言未免过分,‘云间’琴乃是方阁主故人之物,阁主虽珍之重之,却也不过是代为保管而已。待那故人归来,自当物归原主。”

 

春雪先生微微一笑:“是么?怎么在下听说,那故人葬身海底,琴也早就是无主之物了?唉,世间谣言飞短流长,想来多半是我听错了罢!”

 

被一语戳中痛处,方思明一瞬间脸色铁青,冷声道:“如尘!我念你昔年曾与我有过同门之谊,是以不欲计较。你说我什么我都不介意,但你若说他,不行!”

 

“春雪先生”乃是妙僧如尘扮演的诸多假身份之一,此刻被方思明一语道破,他也不再伪装,只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道:“师弟,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你认出来了,看来师兄的易容术退步了不少。”

 

方思明冷哼一声:“你不过把自己换了个模样,可言行举止、动作神态无一改变,明摆是故意要让我瞧出来。说罢,此番闹出这么大阵仗,意欲何为?”

 

如尘笑道:“师弟不必那么警惕,我不过是近些日子有些无聊,想要找点乐子而已。不过那把琴着实是好东西,我眼馋了许久……今日师弟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总之我是势在必得。”

 

方思明听他这话中含义,竟是想要明抢,不由暗暗握紧袖中暗器,正在这时,身侧琵琶声如裂帛,铮铮连响,已是鬼琵琶先一步动手了。

 

按理说,鬼琵琶本不是如此轻举妄动之人。她自知武技在万圣阁乃至江湖里都算不上顶尖,但对于宫商乐理,却颇为自傲。今日她尚未拨弄半弦半柱,却直接被评价技不如人,不由得心生不忿。眼见春雪先生言语之中对自家阁主颇为不敬,趁其还在胡言乱语张口挑拨,便当机立断放出了杀招。

 

方莹近年与鬼琵琶十分交好,眼见姐妹动手,自然也不甘人后,红袖飞扬,一条长长丝绦如游蛇般探了出去,直锁敌人颈项。

 

如尘仿佛没想到二女竟直接对他出手,颇觉新鲜地哼笑一声,旋身坐到案边,十指按弦,轻刮慢捻,无形之中竟有利刃生出,丝绦尚未近前,已被生生切成了几段。而鬼琵琶那本能令常人闻之丧命的琴音也被扰得七零八落,不成曲调。

 

见突袭不成,方莹与鬼琵琶迅速撤了回来,那边如尘摇头晃脑地道:“本就约了要比试,既然二位姑娘不愿上台,那咱们在台下也是一样。接下来轮到在下出手了,还请二位接招。”

 

方思明见状只觉不妙,待要阻拦,如尘又对他笑了一笑:“师弟,今日咱们这是以乐会友,师弟不擅演奏,若要参与,怕是于理不合。”

 

指下又是弦音连震,金玉声起,重重利刃复又扑了过来。方莹连忙从怀中重新摸出一条丝绦,蕴足内力,如一条赤练蛇狂飞乱舞,又如同一道裹着火焰的旋风,将她二人重重包裹,围得密不容针。鬼琵琶抱起琵琶,意欲反击,可刚刚拨弄出几个音,就被对方那尖锐锋利的琴音割断,她试了几次,非但未能如往常般扰乱对方,反倒自己被带得一连弹错数处,险些走火入魔。

 

正在这时,方莹一声轻呼,却是那琴音连番加力,她支撑不住,丝绦又如方才一般,割裂成了几段破碎的红布。

 

琴音突破二女的防守,竟未曾有半点削弱,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朝她们劈去。眼看二女躲闪不及,似乎马上就要被无形的利刃穿胸而过,方思明心下一急,再也顾不上其它,抬手袖中几枚金针便要发出,忽然又一道琴音不知从何处而起,有如沧海怒涛,大气磅礴,连绵不绝。利刃突入其中,只如抽刀断水,非但未能伤其分毫,反倒被重重暗流卷得七颠八倒,不知去向了何方。

 

方莹与鬼琵琶双双捡回性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彼此互望一眼,知道此番正如阁主所说,哪怕二人合力也并非如尘对手,便一声不响往后退却。

 

方思明却听那琴音极为熟悉,正是每每午夜梦回,于心底反复回荡,萦绕不休的那一道。心脏猛地连跳几下,想要张口喊出那人名字,却又生出胆怯,生怕像是之前许多次一样,不过是自己过度思念而生出了幻想。

 

只听半空之中有人道:“大师乃清雅之士,识货之人,能瞧得上在下这张‘云间’,亦乃它的荣幸。只不过若欲取而观之,还当先问过主人才好。”

***

作者&蝠鲼公子:久等了,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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