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X方思明】水月镜花

(原总:老子的心思你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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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二十三)

 

滚开。

 

方思明愣了愣。

 

相处数月以来,这是原随云第一次对他如此疾言厉色。就算是之前他表明态度要站在万圣阁一边,原随云也不过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将“思明”的称呼改为了“方少阁主”。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原随云讨厌他、恨他,都再正常不过了。

 

方思明没有理会,只将原随云横抱在怀里,快步朝这几日自己暂时歇宿的山洞掠去。

 

原随云拧眉推拒几下,但实在没有力气,便闭上眼睛放弃般地任由他了。

 

方思明将原随云放在一堆干草上,给他喂了些水,便低下头去查看伤势。本该是小心翼翼的动作,可注意到那块鹅黄色衣襟仍缠裹在那人肩膀上,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恼意,二话不说便将其胡乱扯开,重重扔在一旁。

 

原随云“哎哟”痛叫一声,冷笑道:“少阁主好重的手,莫非那些毒针暗箭都还不够,要用这个法子致原某于死地么?”他重伤在身,说完话一口气转不过来,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方思明本有些愧疚,但被这般讽刺,本打算替他拍一拍背的手也收了回来,冷下脸道:“原公子此时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还是客气些得好。”

 

原随云道:“少阁主现在还留着原某的命……莫非原某身上还有什么是少阁主可以图谋的?或是朱老阁主?”

 

方思明只瞟了一眼扔在角落的那抹鹅黄,蹙眉道:“你与林清辉究竟是何关系?”

 

原随云道:“……无可奉告。”

 

方思明道:“林清辉可是我万圣阁的人。”

 

原随云冷冷道:“既然如此,少阁主大可自己去问她。”说罢扭过头去,竟是不打算再搭理了。

 

方思明心中那股恼火再次翻涌起来,但被他深吸口气又强压了下去。伸手解开原随云衣衫,见到苍白劲瘦的躯体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布满了瘀痕和擦伤,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在礁石上撞的?”

 

自然之力何其强悍,纵使有人练就了一身当世无敌的武功,在其面前也不过脆弱如虫豸蝼蚁。原随云能在狂涛巨浪之中留得一条性命已属奇迹,就算伤得再重些也不稀奇,但方思明记得自己在坠下海的一瞬间分明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上下却并没有几处类似的伤痕。

 

大哥……

 

原随云仍然不愿说话,方思明只轻叹一声,又去检查他骨折的左臂。这显然也是撞的,想来之前也曾尝试接回去过,但被蟒蛇缠得又变了形,伤处已经瘀紫且肿了起来。方思明在云梦学艺数年,于医道也算精通,便去寻了截结实的木枝,掰掉多余的枝桠,做成了一块夹板。

 

他先细细地按摩着周围让肌肉放松,才两手按在断骨处,低声道:“我要给你正骨,你忍着些。”

 

原随云面无表情,只道:“动手便是。”

 

方思明便摸准了位置,一个用力,“咯”地一声将折断错位的骨骼接了回去。

 

原随云闷哼一声,身体重重一震,额头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方思明连忙伸袖替他擦拭,刚擦几下,原随云再次偏过头,朝旁避开。

 

方思明僵了僵,收回袖子,拿过夹板在伤臂上绑好,动作更加小心:“……疼得厉害么?”

 

原随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少阁主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方思明道:“……我知你心中怨我。”

 

原随云叹道:“我怎能不怨?若你真想令我少受些磋磨,那针上的毒药便该用些一沾立毙的才是。这错骨之痛,和那阴毒至极的毒药发作起来相比,怕不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方思明有些震惊,又听原随云道:“除了你初来我蝙蝠岛的那十余日之外,我自问从未慢待于你,就算是私以引梦之术修改记忆,也并非全然出于恶意……因此我未曾想到,你竟如此恨我。”

 

方思明一时慌了,连忙道:“不是……我从未恨过你!只是义父定要取你性命,我不得不……我、我以为会很快的!”

 

原随云静了静,半晌才道:“身为杀手,连自己用的是什么毒药都弄不清楚,看来你在暗香的那些日子真是白过了。”

 

方思明低声道:“我本就是个不合格的杀手。”

 

原随云道:“罢了,我来告诉你。这毒除了你的义父之外,普天之下最熟悉的人大约就是我了。……它的名字叫做‘子不语’。”

 

子不语!

 

方思明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早该想到的!此毒乃是义父生平最得意之作,明月山庄那几百条人命是怎么死的,在他耳边来来回回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因此要对付蝙蝠公子这样一个劲敌,拿出“子不语”来岂不是理所当然?

 

原随云仍在说话,语气中仿佛是事不关己的淡漠,又像是莫名的哀凉惋惜:“中此毒者,状若疯魔,必死无疑,但恰巧……除我之外。”

 

“为什么……?”方思明颤声问道,他心中已经隐隐地浮现出了答案,但那答案太让他害怕,以至于他必须问出口,让对方真正确认才行。

 

原随云轻轻笑了笑,道:“……那日楚留香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他已经认出我来。若不是由于你义父当年干的好事,我也本该姓楚……华山七剑楚遗风的楚。”

 

方思明终于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你是楚香帅一直在找的那个……”

 

原随云道:“那日你在江南别院问我与万圣阁可曾有仇……你说有什么仇?”

 

方思明此刻已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腔内酸涨揪扯得难受,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仿佛重重一锤:“……血海深仇。”

 

原随云慢慢地重复着他的话:“……血海深仇。”

 

方思明咬着牙齿,艰难地道:“……你真的早该杀了我的。其实我恢复记忆的事,你在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对吗?”

 

原随云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你从昏迷中醒过来,第一个问题就问我这个。奇怪了,被万圣阁追杀的是你,你不问你自己,却非要问我有什么仇。若非你已经很清楚自己与万圣阁的关系,又如何会这样问?”

 

方思明道:“的确……是我疏忽了。”

 

原随云道:“其实那时候我也只是疑心罢了,但后来就渐渐确定了。”

 

方思明道:“什么时候确定的?”

 

原随云道:“你不肯留在江南别院养伤,非要一路追到船上,并且还借着偷酒的机会出手试探我的功夫。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

 

方思明讶道:“那么早……”

 

原随云道:“但那时我要集中精力对付楚留香,所以只能将你放在我身边随时看着。不料后来还是被你寻到了机会,让你与楚留香联手。”

 

方思明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麻烦。你其实可以杀了我的,随时都可以。”

 

原随云叹了口气:“……是啊。”

 

方思明道:“那……为什么不杀?”

 

原随云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所以我才说,我犯了一个大错。”

 

听到这里,方思明只觉得心痛如绞,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只是个错误?”

 

原随云肯定道:“是个错误。”

 

方思明咬了咬牙,抓起原随云未受伤的右手,按在了自己咽喉:“……现在杀,也不晚。”

 

原随云一怔,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我不会?”他的声音里竟然真的掺杂了几分杀意。

 

“你会。”方思明按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用力,掐这里。”

 

紧接着,咽喉便陡然被一股大力紧紧扼住,那力道大得像是要连颈骨都捏断,疼痛以及强烈的窒息感立刻席卷而来。

 

原随云几乎将熬过毒发后剩下的所有力气都用了出来,人的咽喉最是脆弱,纵使是现在的他,要生生掐死一个人也并非不可能。而且他也确实像是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方思明向来苍白的脸色涨红得可怕,已经一点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本能地扶上掐住自己的那只手,但指尖颤了颤,强忍着没有挣扎,只因为窒息而本能地抽搐几下。

 

“杀了……我……杀……”他断断续续地道,可是没过多久,咽喉上的力道却渐渐轻了。

 

原随云最终放开了手,只用那双暗如深渊的眼眸“盯着”他,脸色的神色阴鸷而狰狞,像是风暴时翻滚在海面上的、能压垮一切的黑沉沉的云。

 

面对着摈弃了过往温和外皮的、露出了真正的狠戾本性的这个人,方思明却一点都没感到恐惧,反倒生出一种想要接近的冲动。

 

他想要拥抱他,亲吻他。

 

“大哥……咳、咳咳……大、大哥……”

 

原随云微微一震,神情缓和下来,又像是那个温柔而淡然的翩翩公子了。他轻轻叹息一声,刚刚还紧紧扼住方思明咽喉的那只手重新抬起,转而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

 

“非要逼我说出来吗?我总是嘲笑别人傻,原来我自己也很傻。……我怎么舍得伤你?你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错误啊……”

 

方思明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他乖巧地凑过去,主动将脸贴在原随云的手掌上,只觉得鼻尖发酸,眼角一阵滚热:“大哥……”

 

原随云唇角微翘,像是想露出个笑容,但下一瞬间,他忽然脸色一变,一头栽倒下去,浑身抽搐着蜷缩成一团,发出嘶哑的痛哼。

 

方思明一下子慌了,连忙俯下身将他扶进怀里,同时再一次输入真气:“大、大哥?!你怎么样?!”

 

原随云无力说话,只在剧痛中勉力抓住他,用颤抖的嘴唇在他的手背轻轻印上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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